第六十五章(1 / 4)

语毕,赵珩略一颔首,折身欲走。

只转了个身,脚步却倏然顿住。

倒不是赵珩不想离开了,而是他今日所着朝服的衣袖该死的长,遭身后人眼疾手快地一扯,力道大得惊人,赵珩怕姬循雅把他袖子整个扯下来,遂站定。

衣袖紧绷,袖口暗金龙纹在烛火下熠熠生光。

“将军,”赵珩彬彬有礼地问:“还有什么事吗?”

姬循雅为他疏淡的语气动作一顿。

连二人上一世初次相遇时,赵珩的语气都没有今日这般疏离冷漠,昔年不过十五岁的少年郎含笑朝他见了个平辈礼,“循雅公子。”

不可抑制的烦躁愈演愈烈,姬循雅张口欲言。

又止。

燕自命继承先朝正统而立国,藏书无数,其中不乏先朝“百城”藏书阁早已不流传于世的孤本珍本。

从姬衍发现自己那个被关在暗无天日之处数年的儿子没傻,还疯得很有趣,很有几分与姬氏截然不同的活气,便令他与其他兄长一道受教。

天潢贵胄的老师自然是名满天下的巨擘,姬氏公子自然所学不少。

然而从未有任何一位老师告诉过他此刻该如何做,况且,就姬循雅所知所想,他与赵珩除了你死我活,斩草除根外,并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故而,他所言所行,皆向死而已。

或他亲手杀了赵珩,或赵珩想方设法要他命丧于此。

赵珩疑惑地望着他。

不解,但十分温和。

因为满不在乎,所以分外宽容。

眸光平静淡然,恬静得让姬循雅生恨。

手上力道不断收紧,姬循雅神情却与平时无异,他说:“守卫活捉了几个刺客。”语调也冷漠,只是略带了点连姬循雅自己都未曾注意到的低柔。

赵珩道:“逆臣贼心不死。”

却听不出多少愤怒,只是配合地回答姬循雅一句。

看起来,异常公事公办。

姬循雅停了半息,“七个刺客俱招认,其受太后之命,来刺杀陛下。”

乍听太后这个称呼,赵珩怔了下,开国后,他给自己亲娘追封的是王位,其母在北澄摄政多年,终于名正言顺地成了王上,故而赵珩一朝没有太后。

他停了须臾,才想到这位太后是谁。

姬循雅见赵珩抬眼,疑惑地问道:“裴太后?”

加个名字对姬循雅来说很难吗?

姬循雅:“是。”

不待赵珩开口,姬循雅便继续道:“陛下出身裴氏,除了裴修业外,裴氏族中并无高官,眼下陪修业失踪,裴氏能倚靠的只有陛下,太后此刻向陛下出手,于情理不通。”

声调亦平淡无波,似在与皇帝谈公事。

赵珩惊讶地看了眼姬循雅。

他居然能活到姬将军与他心平气和说政事的时日!

觉察到皇帝看过来

的视线,其中惊讶的意味虽仍令姬循雅不快,但——他的确看过来了。

他到底还是把视线投到了自己身上。

赵珩思虑一息,沉吟道:“或许,裴氏有了新的倚仗。”

两人心绪竟能想通到如此地步,姬循雅微不可查地颔首,“亦有可能。”

话音未落,赵珩俯身,一把握住了姬循雅的手。

房间里太冷,赵珩的手还很凉,摸起来如凉滑的绸,却依旧比姬循雅的体温高出不少。

双手贴合,皮肤相接处,烧灼得如置炭火。

赵珩能看见,姬循雅眸光微漾。

他毫无防备,第一反应是抗拒,将赵珩的手狠狠扯下,然而其注视着对方,生生忍住了近乎本能的戒备。

掌中的衣袖也因此流水般地滑落。

毕竟是关乎自己性命的大事,赵珩感激得极其真情实感,如含秋水般多情的眼眸一眼不眨地看着姬循雅,“多谢将军,若无将军,朕竟不能安枕。”

语毕,姬循雅掌中一冷。

赵珩毫不犹豫地抽手,朝姬循雅笑着点了下头,“将军公务繁忙,朕亦有事要与人相商,就不扰将军清净了。”

姬循雅:“……”

果真是君上,金口玉言,一言九鼎,方才说绝不逾矩,赵珩竟真的就恪守礼制了起来,一举一动都像极了明君待贤臣,亲近,但不亲昵。

姬循雅亦起身。

赵珩一面抻袖子一面往外走,听到声响头也不回地说:“将军客气了,不必远送。”

姬循雅淡淡道:“外面下雨了。”

不等守在外面的守卫开门,赵珩就已将门推开。

顷刻间,雨后冰凉清新的空气向内室涌来。

赵珩身上的龙涎香也被吹散,萦绕在姬循雅鼻尖,暖意融融,似有还无。

明媚的阳光照得赵珩眯起眼,他稍稍偏身,笑道:“雨早就停了。”

姬循雅垂眸。

赵珩将迈过门槛,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将军止步,回去先将衣服换了吧。”

此言既出,赵珩便感受到姬循雅的目光瞬时黏到了自己背上。

然而赵珩却不再说了,头也不回地大步出去。

至穿过神卫司官署,那道视线似仍在脊背上,若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