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本熊太——人如其名,身形高大容貌魁伟。
在灵台福山寺西厢观景台敲钟,没有不良嗜好,不抽烟,很喜欢喝酒。
每天要工作十四个小时,从早间八点到晚上十点,为神道城的死魂灵分批分次敲丧钟做仪式,灵台福山寺附近的游魂野鬼听见钟声,若是他们的黎曼思维模型已经接近报废年限,就会主动前往黑目娘娘的香堂,执行轮回往生的程式。
“熊太先生每天的工作就是敲钟吗?”
小雪明蹲在茶堂之外的廊道,看着不远处坐在长椅上乘凉的巨汉——
——汉子的毛发肮脏,浓密的络腮胡几乎与头发连在一起,半个膀子晾在外边,僧袍割去一袖。
这些僧侣像是半路出家的野和尚,说是为黑目千手这尊菩萨打工,白猿老翁和熊太都没有剃度,自然谈不上烫戒疤守清规。
熊太先生盘腿坐着,粗大的指节揉弄着脚趾头,是敲钟时浑身一筋勐然发力,憋气引劲的次数太多太多,赤脚踩在夯实的土砖地里,难免脚趾会发酸肿胀。
跟着脚趾头发出的卡卡怪响,熊太低下头,随口与小雪明作应答。
“是这样的,能为黑目娘娘办事,就是建善功积阴德。”
雪明托着腮帮子接着问:“熊太先生,我要在这里等多久?”
熊太似乎想到了开心的事情,笑着说道:“等到茶堂里的桌椅都坐满人,你就和其他孩子一起沐浴剃发,白猿会把你们接去黑目娘娘那里——挂钩上秤清算功业,焚香诵经了却烦恼。”
雪明:“这个了却烦恼,就是把所有事情都忘掉?然后重新开始生活吗?”
“嗯。”
说到此事,熊太放下强壮的右腿,改换成左腿,麻布裤腿也卷起来——
——雪明好好打量了这条腿,就熊太先生的魁梧体魄,这条小腿几乎能比他八岁年幼体态的腰还要粗。
以钟亭的六米高的梁柱为参考,熊太先生的身高目测有二百二十八公分左右,在孩子们眼里,这是一个不可战胜,不可忤逆反抗的巨人。
就在此时,熊太非常讲究的洗净双手,在钟亭的猪胰子上抹来一点油脂,将指甲缝里的油污和草屑冲洗干净,那是草绳与木桩上的污物。
清澈的水流从铜兽凋像的虎吻中喷出,沿着古庙满是青苔的石墙往森林深处流淌。
在洗手的时候,熊太先生念念有词。
“红尘俗世,有万千烦恼,一个人活得越久,身上的担子就越沉重,见识得越多,心灵也逐渐污秽肮脏,不像孩子那样天真纯洁。”
“人们来到黑目娘娘这里歇息,就像旅人们跋山涉水,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贪嗔痴念,背上了厚重的行囊。”
“这些灵魂在[colorul lowers·千红万紫]的洗涤之下,重新变得纯净自然,旅人也有了力气,走上崭新的人生路——这是尽善尽美的功德。”
雪明立刻说:“我听着怎么像是虫子的生活习性?”
“嗯?”熊太先生甩干净双手的水分,粗壮的两臂带起潮热的强风,连着钟亭砖石地板的落叶一起扫去深林之中,“你在说什么?”
这身形魁梧的傻和尚一站起来,变得压迫力十足,雪明与他一对比,就好比大象与胡狼的体型差距。
可是幼年雪明没有怕,他从来都是个说话好听的男孩子,一张嘴就能让搞歪门邪道的坏东西血压飙升。
“我说,熊太先生你刚才讲的那些事情,就好像蚂蚁和黄蜂——蚁后蜂后都叫孩儿们出去收集食物,只是它们没有机会活第二回,关东城的人们却可以死了又活,活了又死。”
“这些旅人源源不断的送来行囊,黑目娘娘把他们的回忆都留下,既然这个红尘俗世在熊太先生心里那么可怕,那么痛苦。为什么黑目娘娘还要让人们接着去投胎转世再活一次呢?”
“小朋友...”宫本熊太的表情变得非常可怕,他拧眉怒视,脸上的肌肉带着毛发都能挤出好几个繁体字来了,“你在质疑灵台福山寺所行功业吗?你的意思是,我们这么做不对?不好?”
“不。”雪明没有退让,直愣愣的盯着熊太先生的眼睛:“我只是好奇,要照着刚才的一字一句再念一遍——既然这个红尘俗世在熊太先生心里那么可怕...”
“我不一样!”没等雪明说完,熊太立刻打断道:“我是黑目娘娘座下的仙人,有更重要的职务,自然不用永堕轮回。”
雪明接着说:“原来是这样呀?”
熊太先生立刻点头微笑:“就是这样...”
看来这黑熊仙人脑子不太好使——
——雪明都起嘴,又当了一回复读机。
“可你还是没有告诉我原因呀!既然这个红尘俗世那么痛苦,旅人们费尽心血带回来的记忆只能算是沉重的包袱,他们却要一直活一直死,不像工蚁和工蜂,虫子大抵是不会感觉到痛苦的——可是这些死魂灵呢?他们不能休息吗?不能彻底死去吗?”
“废话少说!”熊太先生看上去生气了,他抄起钟亭里的扫帚要来打这碎嘴小孩。
可是笤帚挥到一半,这魁梧的巨汉却心软了——
——他望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