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星斗满天,魏十七寻了个僻静的山坳,迎着皎洁的月光,将妖丹吐出体外,一丝一缕汲取月华之精,待妖丹色泽染上一抹银灰,再吞入腹中,将月华之精散入窍穴,温养淬炼肉身,如此反复,直至东方发白。 这是接下来很长一段日子必做的水磨工夫,偷不得懒。 天色大明,朝霞似锦,魏十七收了功法,一人彳亍独行,回到了无涯观的静室中。坐定不久,六翅水蛇在他袖中扭来扭去,骚动不安,魏十七将小蛇放出,喂了几块妖物的血肉,小蛇病恹恹的,食欲不振,不停舔着他的手指,似有所求。 魏十七有些伤脑筋,他没有豢养六翅水蛇的经验,不知它在讨要什么。 忽然记起岁末赌局时,清明明着告诉他错金玉球里的东西对“玉角”大有好处,他心中一动,从烂银指环中取出错金玉球,端详了片刻,只见灰白润泽的玉球表面,镶满了“卍”字形的金饰,彼此头尾相接,将玉球团团裹住。 魏十七轻轻抚摸着金饰,意外发觉有些部分可以前后滑动,推到尽头,发出轻微的“咯”一声,似乎是某种隐秘的锁钥。 他逐一试了一遍,没找到什么规律,随手放在了一边。 岁末赌局赢得的彩头不止一件,魏十七又取出那尊精铁佛像,三首六臂,结跏跌坐,捏定手印,三张面孔各不相同,甚是诡异。他翻来覆去看了半天,看不出什么名堂。 魏十七将余瑶唤来,给她看过错金玉球和精铁佛像,余瑶也不识得,一脸茫然。知道是好东西,可惜不明就里,老虎吃天,无处下口。 他将玉球佛像收起,想了想,取出地火诀传与余瑶,一味要她强记硬背,先一字不差地记在心中,过后再慢慢参悟。 余瑶天资聪颖,无移时工夫即将整篇剑诀牢牢印在脑中,魏十七又把兽牙弯剑交给她,命她设法取出短柄雁镰中的剑种,种入弯剑,从头祭炼,尽早臻于“心剑合一,运转圆通”的境界,着手修炼地火诀。 地火诀远胜焚心诀,兽牙弯剑亦不是凡物,余瑶几乎怀疑自己在梦中,短短一昼夜,魏十七就把剑诀和飞剑交到她手上,他是怎么做到的? 魏十七见她怔怔发着呆,模样甚是懵懂,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把她捏醒。余瑶心中不安,皱起眉头问道:“你这是……偷的?抢的?换的?赊的?” “地火诀是跟褚戈换的,飞剑是给冯老当苦力的酬劳,来路很正,无须担心。” 余瑶松了口气,吐吐舌头,知道自己多心了,她抱住魏十七的胳膊,道:“知道了,辛苦了,多谢了,我会用心修炼的!” “过三个月,我再来考校你的进展——”魏十七掏出一只焦黄的玉瓶,在她眼前晃了晃,道,“这是万年芝液,用剩下一点了,都给你吧。” 余瑶接过玉瓶把玩着,嘟囔道:“你说这话,像是我师父……” 魏十七摸摸她的头,凝视着她俏丽的脸庞,犹豫再三,决定下点猛药。“不跟你说笑,两年之后,若是你输给了小师妹,那么她留下,你去仙云峰陪你师父。” “你……当真?不是说笑?”笑意凝固在脸上,余瑶微张着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很认真。” 分开八片顶阳骨,浇下一桶雪水来,余瑶彻底冷静下来,“为什么?”她问。 魏十七将她拥入怀中,在她嘴角亲了一下,低声道:“别想太多,单纯一些,迷糊一些,照我说的去做,留在我身边。” “一定要这样吗?一定要把我逼到绝路上?”余瑶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冷。 魏十七道:“我想保护你,所以,一定要这样。” 当初陆葳跟他订下七年之约,魏十七须臾不忘,他答应陆葳的每一句话,都牢牢记在心里。七年磨一剑,时限一到,他将背水一战,挑战鲁平鲁长老。在逼迫余瑶的同时,他也决定把自己逼上绝路。 他没有太多的时间慢慢来。 余瑶心中惶恐不安,她清楚魏十七是为自己好,他在未雨绸缪,他在提前布局,只是,不远的未来究竟会发生什么,逼得他如此急切?她没有追问,她知道他什么都不会说,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听他的话,拼尽一切,变强。 鼻子发酸,泪水盈眶,余瑶紧紧握着兽牙弯剑,一股若有若无的热力涌入掌心,温暖着她冰凉的心。 魏十七用力抱了她一下,松开臂弯,他觉得自己很残忍,但又必须如此。从虚妄之野到镇妖塔,从阮静到阮青,他的想法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未来让他感到窒息,绝望。他把焦虑隐藏得很好,清明,褚戈,冯煌,余瑶,一个个谁都没有看出来,谁都猜不到,当命运降临时,他会多么疯狂和决断。 如果注定要毁灭,那么,就让我看着这个世界,一同毁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