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成魔,一念成佛,魏十七猜到魔女离暗或许身俱二相,早有防备之心,不过既然帝子赐婚,结成道侣,无论名实是否相符,终须见她一面。魏十七对离暗的本来面目也有些好奇,当下命屠真、流苏二女退下,随帝朝华往后殿行去。 屠真欲言又止,眸光中闪过一丝忧色,她修炼他化自在天根本天魔书,于五义六谛七偈八颂二十六门小神通无有会心处,却深知魔功诡异,防不胜防,有心提醒主人小心,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魏十七心有所感,停下脚步,回首向她微微一笑,打了个手势,屠真顿时放下心来,轻轻舒了口气,神情回复了清冷和平静。 流苏察觉到二人心有灵犀,不无艳羡,屠真虽是器灵之身,追随主人日久,机缘巧合,道行日益深厚,相形之下,她帮不上什么忙,只能乖乖当个侍婢,察言辨色,讨主人欢心。不过,比起那些留在八女仙乐屏中浑浑噩噩的姐妹,她的际遇,已不知幸运了多少。 烛泪滴落,火光跳动,阴影无所不在,如流水般四溢,幻化出种种诡异的形状,如噬人的恶魔。魔女离暗端坐于榻上,静静守着一堆珠玉玩物,周身魔气缠绕,不知在想些什么。魏十七大步踏入后殿,劲风猎猎,吹得烛火摇曳欲灭,离暗抬头望了他一眼,缓缓起身施礼,不卑不亢道:“妾身离暗,见过道友,当日匆匆一晤,风采历历在目,今时得以再续前缘,乃妾身之幸。” 魏十七目视她容颜笼罩在一团黑气中,若轻烟,若薄雾,变幻不定,模糊不清,微微皱起眉头,淡淡道:“既得帝子相瞩,结为道侣,道友仍不愿以真面目厮见否?” 离暗轻轻笑了起来,温言道:“非是妾身不愿,实是不能耳。” “愿闻其详。” 离暗不急不缓道:“妾身临行之前,父王赐下这宗护身之宝,唯夫君取下,方可一睹妾身真容。闻说下界凡夫俗子婚配,入洞房挑红头盖,父王得道之前久历轮回,欲以此礼嫁女,亦未可知。” 魏十七哑然失笑,凝神望去,双眸内星云转动,星辰明灭,于氤氲黑气中,看到一点灰芒游弋不定,笄,簪,钗,华胜,花钿,步摇,梳篦,种种幻化,倏忽而变。魔王波旬所赐之物,岂是寻常,这一点灰芒变幻游弋之际,灵动机敏,暗合意念,贸然伸手去取,十有八九会落空,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出手的机会只有一次,一旦错失,便永远无法窥得离暗的真容。 这是波旬设下的考验,对帝子的考验落在了魏十七头上,然而这无关道行和神通,单凭道行神通是无法识破这宗护身之宝的真面目,魔王波旬在意的是另外一些东西,类似于眼力、心性或者运数。 十恶凶星悄然降临于天魔殿上空,血光如泣如诉,垂落于大殿之上。云池之下,帝子与元君正对坐手谈,黑白棋子只落下数枚,边角之势尚未成形,凶星浮现,二人双双被惊动,彼此对视一眼。元君神情一动,掩饰不住好奇之意,帝子将棋局拂乱,随手捻起一枚黑子,一枚白子,在盘中轻轻敲击数下,一道青光射出,于半空之中,投射出天魔殿中,五明宫主与魔女离暗四目交投,难舍难分。 西华元君瞩目片刻,“咦”了一声,忍不住出言道:“魔王当真好手段,那却是何物?” 帝子目视青光,沉吟良久,缓缓道:“须得亲至天魔殿,一览无余,方可窥得端倪,光影辗转投射,终是隔了一层,不得真切,非朕所能及。” 西华元君闻言心中一凛,天帝向来心高气傲,自承不能及,当非虚言,魔王究竟施以何等神通,给天庭出了个难题?她心中暗暗转着念头,阴错阳差,帝子不纳魔女离暗,将其赐予五明宫主,魔王与帝子暗中较劲,魏十七进退维谷,只怕是始料未及之事。帝子若当真输了这一招又如何?一念及此,心血来潮,西华元君隐约把握到微渺天意,一颗心不禁往下沉去。 魏十七目不转睛盯着离暗的脸庞,十恶星力下垂,丹田之内气运鼓荡,一声雷鸣,身后浮现出五明仙宫的虚影,灵机穿梭不定,双眸渐次亮起,一明一暗,如日月并行于天,交相辉映。 离暗笑了起来,微微摇首道:“便是看到天荒地老,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道友何不试上一试,是笄是簪,是钗是钿,摘下便知。” 单凭目力,无法窥破这一点灰芒的底细,魏十七收起神通,仙宫隐没,十恶凶星光芒黯淡,凶煞之气渐次消退,离暗不无好奇,问道:“昔日天帝收拢诸天诸界灵机,点化三十六处仙界,这便是五明仙界,五明仙宫么?” 魏十七心念数转,随口道:“异日有缘,当请道友入仙界一游。” 离暗沉默片刻,叹息道:“妾身只怕是没这个缘分。”她一语双关,若魏十七不能看到她的面容,道侣云云,只是一句空话,五明仙界乃天庭基石所在,岂容她轻易窥得其中玄机。 魏十七不再行无益之举,抬起双眸静静注视着她,忽然心中一动,试探道:“一念成魔,一念成佛,发菩提心,皈依佛陀。传闻可是属实?” 离暗笑道:“妾身若皈依佛陀,如何能奉父王之命,入天庭为质,与道友结为道侣。至于一念成魔,一念成佛,呵呵,此又何解?” 当此时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