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片时,枯涧陡然向下倾斜,深深没入地底,宽不过数尺,寸草不生,山石黝黑坚硬,如悬崖壁立,阳光照不到底,晦暗潮湿,空气浑浊不堪。契染低声道:“百岁谷中一关一涧一洞,赫赫有名,关是鬼门关,涧是枯崖涧,洞是藏兵洞。这条‘枯崖涧’入地数百丈,通往山腹深处的藏兵洞,据说是西方之主樊隗崛起之地,不过传闻只是传闻,谁都不知道真相如何。” 原来从一开始,契染就瞄准了藏兵洞,有的放矢,撞见魏蒸顾汶只是个偶然的意外,二人扬长而去,正中他下怀。魏十七心中一动,推测藏兵洞中内有玄机,,颔首道:“真相只有一个,真相也并不重要,去看看再说,最多白跑一趟。” 契染怔了怔,憋着气嘿嘿笑了起来,用力拍拍他的肩膀,觉得这几句话甚合心意。即使没有转轮王的嘱咐,他对魏十七的观感也不错,他并非蛮横冲动之辈,相反,头脑清醒,进退有节,契染愿意跟这样的人打交道,省了很多不必要的算计。 枯涧愈见狭窄,二人错开前后,加快脚步,曲曲折折行了片时,一阵闷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抹去了一层阻碍,黑暗之中,千余魔物的血气清晰可辨,有出生入死的精卒,有身经百战的裨将,一个个严阵以待,似乎感应到威胁的迫近,稍有些骚动,随即被安抚下去。 契染亦是个中老手,脚步微顿,心下了然,前方驻守的魔物并非一盘散沙,不过对他来说并无太大差别,除非是樊拔山左彪这等大鱼,足以兴风作浪,力挽狂澜,其余裨将再多,也与小虾米无异。 他向身后的魏十七打了个手势,鼓荡血气,骤然向前窜去,身前飙风四起,七八块巨石劈面砸来,将去路封得严严实实。枯涧狭窄,躲闪不便,契染催动血气,肉身坚硬似铁,双臂交叉护于胸前,迎着巨石往前硬突,以身为锤,直撞得四分五裂,石屑乱飞。 伏下碌碡力士,借地利之便发动攻势,似曾相识的阵势,魏十七心中泛起二将的身影,胡风胡疯子,孙雀孙瘸子,前者擅战,后者擅谋,如他所料不差,藏兵洞当是要紧之地,否则的话樊拔山不会命他倚重的左臂右膀驻守于此。他精神为之一振,探出右掌向前轻轻一按,铺天盖地的碎石豁然分在两旁,待他施施然行过,方才“哗啦”落地,激起滚滚烟尘。 巨石接二连三砸落,却不能阻拦契染分毫,转轮王麾下五神将,岂是碌碡力士所能阻挡,若非枯涧狭窄,腾挪不便,他早就杀入敌阵,将彼辈一扫而空。 主事之将也意识到情势不利,一声令下,力士将剩余巨石一股脑抛出,头也不回向后退去,不知凭借什么手段,转眼便撤得干干净净。契染呵呵大笑,一路开山破石冲出枯涧,眼前已空无一人,他将后脑一摸,卤门窜出一道血气,大方光明,却见前方豁然开朗,竟是一个天生地长的大溶洞,水声滴答,回响不绝,脚下是黝黑坚硬的巨岩,与山腹浑然一体,凿出数十道倾斜的溜槽,碌碡力士便是骑于碌碡之上,沿着溜槽滑入洞穴深处,走得一干二净。 山腹之中别有洞天,才刚露出冰山一角,魏十七四下里打量一番,不无好奇道:“这便是藏兵洞吗?” 契染沉吟片刻,摇首道:“难说,须得小心探查一番,莫要阴沟里翻船,中了对方的圈套。”只闻其名,未见其实,契染也没有把握,听闻藏兵洞深不可测,别有洞天,西方之主樊隗崛起之地,岂容小觑,须得步步留神。在魏十七跟前,他也无意隐瞒实力,当下从袖中取出镇柱,从心窍间逼出一缕血气,轻轻一挥,召出一骑转轮黑骑,双眸炯炯盯了片刻,在心中默默一唤,那黑骑将胯下恶兽一拍,四足凌空蹈虚,无声无息冲入洞穴深处。 契染向魏十七颔首道:“有劳韩将军为我护法。”说罢,盘膝坐下,合上双眼,心神与转轮黑骑勾连于一处,闻所闻,见所见,恰似亲身前往。 魏十七立于他身后,目光闪动,将衣袖轻抖,一缕天魔气飘落在地,顺着溜槽向下滑去,倏忽消失了踪影。契染全神贯注操纵转轮黑骑,无暇分心旁骛,并没有察觉到他暗施手段,魏十七早有所料,二人眼下合作无间,契染即便察知,也不会太过介怀,无非是费些口舌解说一二罢了。 那一缕天魔气缥缥缈缈,瞬息飞过百余丈,落于洞底,隐没于石缝中,转瞬化作一窈窕女子,身影虚实不定,正是魔女离暗。转轮黑骑早已不知去向,契染失算了,这地下溶洞大得异乎寻常,洞里有洞,洞中套洞,直如迷宫一般,便是将百余黑骑尽数召出,也当不得大用。 然则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离暗静待片刻,俏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笑意,抿唇吹出一缕漆黑的魔焰,摇曳数息,噗地一声奄然而灭,一卷兽皮缓缓落于掌中。她将天魔殿堪舆图展开,嘴唇无声地开阖,催动无上魔功,熊熊魔焰凭空而作,刹那间将兽皮烧作灰烬,又起右手食指轻轻一触,余烬四散而去,悄无声息淹没于虚空。 离暗伫立于石缝间,纹丝不动,气息微不可察的,身影愈来愈淡,几乎与石柱融为一体,便是近在咫尺,亦难以察觉。 契染操纵转轮黑骑,最远可至千丈之外,溶洞实在太大,宛若巨大的迷宫,饶是黑骑对魔物血气极为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