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军的散骑乱哄哄追了一阵,终究没有追上来,一则不明地形,二则离夹关太近,赵伯海担心遭到伏击,早早收兵,夹关驻兵才是大敌,他并没有把华山派放在心上。 兵荒马乱,巡哨往来不绝,华山派在夹关的势力很大,车把式每每出示一块令牌,问答几句,便得以放行,谁都没有为难他们。郭传鳞冷眼旁观,留意到令牌正面刻了剑出华山的图样,粗犷有力,反面有一个潦草的画押,似章非章,辨不真切。 距离夹关数里之遥,已是驻防重地,剑出华山的令牌不怎么管用,车把式说得口干舌燥,额头上青筋凸迸,那大汉跳下车,从袖中摸出半块虎符,低声说了几句,才解了一时之急。 赶在入夜之前,一行人磕磕碰碰过了夹关。 葛岭镇在夹关以东,背山面水,人烟辐辏,是方圆百里买卖交易的集散地。沿着嘈杂的青石街向南走,转过药王庙和骡马市,有一户坐西面东的大院落,门头竖了一面黄底红龙的镖旗。 那是葛岭镇首屈一指的大镖局赤龙镖局。 马车停在镖局门口,车把式敏捷地跳下地,长长舒了口气,一名干练的趟子手迎上前来,满脸堆笑招呼道:“洪师兄回来啦!”那车把式点点头,撩起帘子,让师父和师妹下车。 “李师伯,师妹!”趟子手抢上半步接过帘子,意外发现车中多了一个眼鼻深竣的年轻人,面相很陌生,他从来没有见过。 赤龙镖局的总镖头是华山派弟子,姓刘名岳,江湖上人称“无影剑”,那趟子手是他的小儿子刘鹰,人最机灵,华山派上下几百号人,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此番华山派掌门一支精锐尽出,分三拨远赴夹关,助朝廷平叛,落脚点就选在葛岭镇的赤龙镖局。刘鹰口中的“李师伯”是华山派掌门的大弟子李一翥,那明艳少女是他的女儿李七弦,赶车的是他的徒弟洪鲲。 李一翥拍拍郭传鳞的肩膀,“走,跟我去见掌门。” 李七弦正打算跟上去看热闹,洪鲲及时拉拉她的衣袖。 “怎么了?”李七弦有些不满,不过她知道师兄素来沉稳老到,不会无故阻拦。 洪鲲看着 师父的身影消失在镖局内,压低声音解释道:“师妹,他是青城派的,掌门有话要问他,咱们小字辈的,别在里面掺和。” 李七弦愣了一下,知道他说得没错,不该听的别听,她只是对郭传鳞好奇,没想到他的另一重身份,华山派与青城派的恩怨纠葛,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内情,向来少有人提起,她确实不该掺和的。 刘鹰亦是人精,故作不知,笑道:“洪师兄,李师妹,从谷粱城马不停蹄赶到这里,一路辛苦了,不如先回房休息,有什么话慢慢聊。” 洪鲲点点头,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师伯祖回来了吗?” “昨天午后走水路到葛岭镇,掌门亲自去江边接船,他老人家伤得不轻。” 洪鲲口中的“师伯祖”,乃是华山派掌门“太岳神剑”厉轼的师兄仇诸野。仇诸野外号“掌剑双绝”,禀性懒散,不耐杂务,二十年前将掌门之位让给了师弟,从此沉溺于武功,深居简出。华山派掌门一支赴夹关协助朝廷平叛,原本不打算惊动他,但仇诸野久静思动,赤龙镖局总镖头刘岳又是他的亲传弟子,主动提出给本派压压阵,谁知出师不利,在谷梁城遭遇青城派的余孽,竟铩羽而归。 他的伤,一半是韩兵摧心掌打出来的,一半是自己忿不过气出来的。 洪、李师兄妹跟随刘鹰穿过练武场,朝镖局西厢房走去,李七弦故意放慢脚步落在后面,趁他们不注意,一溜烟跑得没了踪影。 她沿着碎石铺成的小路往回走,绕到练武场的东北角,穿过一个花团锦簇的荼蘼架,来到秦榕房外。她正倚在半开半掩的窗口,窸窸窣窣叠一张纸,形貌孱弱,不时轻轻咳嗽几声。 “嗨!”李七弦突如其来打了个招呼。 秦榕吓了一跳,抬头见是她,抚着胸口嗔道:“干什么,存心吓人啊!” 李七弦挥挥手,兴高采烈打了个招呼,笑道:“秦姊姊,你在玩什么?” “折纸,我想叠一只仙鹤。”秦榕把叠了一半的纸鹤给她看,还没有全部完成,雏形像展翅高飞的大鸟,层层叠叠,极为繁复。 李七弦扁扁嘴道:“ 你一向手巧,我可没什么耐心。对了,我看见秦姊姊的救命恩人了,爹把他带回镖局,现在去面见掌门了。” 秦榕眼中神采一闪,下意识问道:“他……怎么样?” “嗯,不是那种讨人喜欢的白面书生,有点胡人的血统,很强悍,露点凶相,一看就知道是叛军。” “我是问,他受伤了没有!” 李七弦“咯咯”笑道:“我爹把他弄昏了带回来的,早就没事了。秦姊姊,你好像挺关心他的哟?” 秦榕咳嗽两声,从容道:“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他从叛军手里救下我们全家的性命,我自然该关心一二。我已经禀告过掌门,求他老人家把他收入门墙。” “掌门辈分高,是不会再收弟子了,否则的话,岂不是要叫他小师叔?秦姊姊,你想让他拜在谁门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