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行舟脸色微变,对方如此不讲情面,冷嘲热讽,令他有些挂不住。他目光森然,冷冷注视着一清道人,忽然将手一挥,前来伏击的饮马帮好手四散退走,胸中的怒火勃然而作,唇间发出一声尖啸,剑上光芒大作。 一清道人不等对方展开剑势,猱身扑上,挥剑砍向潘行舟的颈侧,疾如狂飙,势大力沉。潘行舟起剑招架,“当”一声巨响,手臂发麻,剑柄剧烈跳动,虎口阵阵裂痛,他心中暗暗吃惊,这厮的力气怎地如此之大,一时间心浮气躁,被迫向后退去,暂避其锋芒。 东海派剑法变幻莫测,阮灵芝精研剑术,潘行舟得其真传,一旦抢得先机,如江河节节长流,一清道人自忖不是对手,干脆放弃刺削拨挑等诸般手法,奋不顾身贴近潘行舟,把秋冥剑当柴刀使,盯着胸腹要害猛力砍斫,呼呼喝喝,大开大阖,将己身优势发挥到极致。剑刃撞击声密如冰雹,两道身影紧贴在一起,一进一退,如影随形,倏忽已闪到巷子的尽头。 一道身影从茅棚下窜出,却是个身形矮壮的汉子,抡起手斧,抡圆了胳膊斫向一清道人的后背。一清道人脑后生风,顿知有敌偷袭,深吸一口气,手腕急翻,长剑回掠,将手斧拦腰削断,剑芒暴涨,从对方喉间扫过,带出一蓬血箭。 潘行舟抓住这一线空隙,终于缓过劲来,剑尖爆出无数寒芒,将一清道人半身笼罩在内。这一招“星落长河”虚实变幻,批亢捣虚,乃是他毕生剑法精髓所在,三十年来屡克强敌,无人能窥破其中奥妙。 一清道人早有防备,左手拇指扣住食指,射阳针一弹即出,潘行舟急忙收招闪避,他修炼东海尸烢功小有成就,一身真气尽换作阴劲,不惧射阳针入体,但眼鼻耳喉要害却不容有失,“星落长河”只使了半招,寒芒旋即溃散。 一道轻柔的掌风从背侧袭来,直取他后腰,阴劲绵绵不绝,赫然是东海派春阳掌。腹背受敌,一清道人急忙变招,左掌反手劈出,心神稍分,早被潘 行舟一剑刺入他胸口,洞穿后背。 双掌无声无息交于一处,那偷袭者“咦”了一声,似乎大出意外,周身衣裙鼓起,如大鸟一般腾空飞起。一清道人身形随之暴退,长剑从胸前脱出,一道鲜血射出,他起手掌一接一按,重又收回体内,伤口转眼愈合。 潘行舟心中一寒,怒火如潮水般消退,躬身行礼,郑重道:“师侄无能,还请小师叔相助!” 那偷袭者从空中冉冉落地,却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正当双十韶华,一双妙目如白水银里养着两丸黑水银,顾盼之际风姿绰约。一清道人逃离蓬莱岛时,此女尚籍籍无名,不过能将尸烢功练到炉火纯青,除了韩映雪的关门弟子李一禾,谁人有此造诣! 夏芊以手掩口,心中顿时雪亮,千算万算,算错了一件事,潘行舟是东海派的传人,为修炼尸烢功引刀自宫,性情大变,根本不会把魏博节度使钱知微放在心上,什么主动示弱,什么卖个面子,只是掩人耳目罢了,潘行舟早就跟东海派勾搭在一起,互惠互利,各取所需,要把河北三镇搅个天翻地覆! 一清道人体内血气流转,区区剑伤根本不在话下,他目不转睛盯着李一禾,咧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舔了舔嘴唇道:“东海派就来了你一个吗?阮灵芝呢?慕容静?韩映雪死了没有?” 李一禾静静注视着他,淡淡的忧伤涌上心头,东海派奉邓去疾之命屠灭羊氏满门,换来的却是淮扬水师炮轰三岛,杀人灭口,韩师兼修东海尸烢功、妙翅剑、缠丝擒拿手三门绝技,一身修为独步天下,震铄古今,却被火炮轰成碎片,尸骨无存。东海三岛完了,东海派完了,侥幸逃得性命之人寥寥无几,若非为了报仇雪恨,她怎肯自降身份,与潘行舟这等阉人虚与委蛇! 她启朱唇,叩玉齿,轻声道:“你就是窃去尸烢残经,跳入海眼的谭一清?” 一清道人狞笑道:“那本破书很稀罕吗?” 李一禾一言不发,朝他摊开手掌索还残经,一清道人哈哈大笑,吐出一口血沫,胸口起伏,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含糊道:“没了,烧了,早就烧了……”他丢下秋冥剑,慢慢伏下身躯,如猛兽一般低低咆哮,一双眼眸染上深深浅浅的血光,如炽热的火焰,这一刻,他是来自地狱的恶魔! 易廉看在眼中,轻轻拉了拉夏荇的衣袖,示意他先走一步。潘行舟哪容他们轻易逃脱,抿唇打了个唿哨,先前暂退的饮马帮好手再度现身,从四下里围将上来。 李一禾目光清澈,缓缓道:“你是从哪里学来的……旁门邪功?” 一清道人心头尚有一丝清明,身形微晃,瞬息横掠十丈,将一铁塔般魁梧的壮汉按倒在地,“砰”一声巨响,脑壳深深压入土石中,随即俯下头去,张口咬在脖颈上,汩汩吮吸着鲜血,状如凶煞厉鬼。 众人目瞪口呆,一阵阵寒意涌上身,斗志瞬间消退。黄芪忍不住尖叫起来,双手抱住夏芊的腿,瑟瑟发抖,易廉不觉皱起眉头,伸手点在她后脑玉枕穴。叫声戛然而止,黄芪双眼一翻,昏死过去,夏芊叹了口气,朝一清道人敛袂致谢,道:“有劳道长断后,小女子先行一步!” 一清道人“呜呜”吼了几声,松开牙长身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