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帝城与连云寨双双毁于一旦,人心动荡在所难免,但有白帝在,有巫砧主在,动荡很快如风吹皱一池春水,只剩下些微涟漪。巫轻肥护送帝妃先行一步,去往鹰愁山冷泉谷打个前站,一时吸引了众多目光,不过包括巫砧主在内,无人知晓他的师承来历,巫轻肥还是第一次开口向帝君讨要差事,对此他心思很重,势在必得。 帝君暗中收下巫轻肥,倾力栽培他,并不讳言真实目的,一来巫轻肥确实资质绝佳,修持血气进展奇快,二来他也需要一个得力弟子护持神魂,万一驻世之躯被毁,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身为帝君的衣钵传人,巫轻肥也知晓劫余大德陨落之后,师尊为求突破,着手祭炼“混沌锁链”,耗费无数心力,始终不得其门而入,直到天外来敌降临此界,才突然有了转机。 是巧合,还是冥冥中的必然,连白帝自己也分辨不清,但他的机缘正落在此,为免节外生枝,徒增变数,白帝关照徒儿在北地相机而动,勿要让巫刀尺赶尽杀绝,伺机放彼辈一条生路。巫轻肥心领神会,不过北地的战事出乎他意料之外,无须刻意拆台,巫刀尺自己就倒了台,师尊交代的任务看似棘手,实则没费他什么力气,迦耶声东击西,尽起大军偷袭天生桥,巫轻肥虚张声势,像模像样演出戏,打完收工,就此了事。 接下来向帝君讨要差事,狐假虎威拿捏闻鱼龙,一切都顺理成章。巫轻肥护送帝妃来到鹰愁山冷泉谷,一路顺顺当当,波澜不惊,没什么不长眼的愣头青拦路打劫,平静得有些乏味,闻鱼龙早就得到消息,亲自出迎三百里,对巫轻肥也十分客气,一点都没有流露出“性情古怪”。 巫轻肥心中清楚,面子是给帝君的,帝妃孙景从只是“顺带便”,自己更是“顺带便”的“顺带便”,不过面上的虚文无关紧要,要紧的是血浆池。 鹰愁山连绵起伏,占地极广,大小城寨百余处,其中尤以冷泉谷最为昌盛。巫砧主说闻鱼龙把冷泉谷“打理得井井有条,诸物齐备”,绝非一句客套话,在巫轻肥看来,冷泉谷比白帝城有过之无不及,说老实话,帝君专注于修持,长年在离空井下闭关,帝妃孙景从也无意打理,白帝城充其量只是一座洞府,少有人气。冷泉谷就截然不同,大小魔物熙熙攘攘,山腰以上闹中取静,修筑了百余处洞府,血气主宰入驻其中,只须跟闻鱼龙打个招呼,他人欲与上境大能比邻,所费不赀,饶是如此,趋之若鹜的亦不在少数。 闻鱼龙是个有头脑,有手腕的人,他亲自将帝妃迎入冷泉谷,安顿在齐云山顶的行宫中,色色俱全,想帝妃所未想,供奉甚是周到。行宫虽小,五脏俱全,巫轻肥转了一圈,竟挑不出什么茬子来,连一干仙童仙姬都调教得恰到好处,既不拘谨,又不逾规矩,令人叹为观止。 当夜闻鱼龙摆下宴席,为帝妃接风,孙景从居上座,闻鱼龙、巫轻肥作陪,石鲸主与巫玉露远道而来,有幸列席,此外更无闲杂人等。孙景从既不喜喧闹,又不耐冷清,四五人的宴席正合心意,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笑意,对闻鱼龙的安排甚是满意。 这一席“接风宴”,闻鱼龙是下了大本钱,美酒佳肴贵精不贵多,无一不是上品,孙景从对口腹之欲不甚在意,每样只浅尝辄止,石鲸主客套,巫玉露矜持,唯有巫轻肥放怀大嚼,酒到杯干,好在他吃相并不难看,不动声色就扫了个七七八八。 席间说些闲话,无非是天外来敌,北征惨败,接天岭断,白帝城毁,消息传到鹰愁山,多少有点走样。石鲸主驻守北地,亲历战祸,免不了说上几句,他小心翼翼斟酌言辞,一边说,一边留心看巫轻肥眼色,稍稍将罪责归咎于巫刀尺。 血气魔神失控,屠尽连云寨中军精锐,此事流传甚广,众所周知,乃是板上钉钉的一桩惨祸,无须多渲染,谁都知晓巫刀尺难辞其咎。闻鱼龙与其没什么交情,只当谈资听听,他真正关心的是白帝城因何毁于一旦。 帝妃孙景从自然知晓白帝城毁于白帝之手,她亲手拔出七根“镇界钉”,亦是同犯之一,不过闻鱼龙冲着巫轻肥发问,她也乐得置身事外,揣着明白装糊涂,微笑着把玩酒盅,听他如何解释。巫轻肥搁下镂玉错金象牙筷,轻轻咳嗽一声,神神秘秘道:“闻道友可曾听闻,当年劫余大德厘定此界血气时,曾将一条恶蛟镇于接天岭下?” 恶蛟的传言由来已久,闻鱼龙早有耳闻,却从来没放在心上,如今听对方郑重说起,倒有些意外,沉吟道:“莫非此事属实?” 巫轻肥打了个哈哈,道:“只怕十有八九属实……那一日天崩地裂,山呼海啸,接天岭断为十七八截,白帝城亦被埋于地下,方圆千里侥幸捡回性命的,寥寥无几。此乃天灾,非是人祸,若非恶蛟作祟,谁人有如此大神通?闻道友,说句不好听的,你我肯定做不到,帝君与巫寨主或许能为,但绝不会为,白帝城乃是劫余大德修持之地,那个……哈哈……你知道的……” 闻鱼龙当然知晓他二人乃是劫余大德的亲传弟子,再怎样丧心病狂,也不至平白无故毁去白帝城,除此之外也没有旁的解释,他默默颔首,勉强接受了巫轻肥的解释,蛟龙之说虽不可信,但也只能这样了。 孙景从微笑着听巫轻肥胡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