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轻肥回到洞府倒头就睡,鼾声如雷,震耳欲聋,足足睡了三天三夜。闻鱼龙数度前来探视,却见他一身肥肉如水波抖动,毛孔开合,血气氤氲,一忽儿喷吐一忽儿吸回,循着某种诡异的节律,令人深思。闻鱼龙暗暗点头,看来他从血浆池中得了莫大的好处,来日勤加修持,将这些好处真正化为己有,执掌的血气法则又可补全一块。然而在他看来,这并非全是好事,法则执掌得越多,血气对意识的侵蚀就越激烈,无有调和的手段,终究是一场空。 这道理,他很早就了然于胸,多年之前,闻鱼龙执掌血气法则,已臻于己身之极限,故此守着血浆池不用,宁可一日日荒废在那里,此番送与巫轻肥做个人情,结个善缘,也不觉得可惜。 不知过了多久,鼾声戛然而止,巫轻肥从熟睡中醒来,四仰八叉躺在榻上,将血气全数收入体内,静静感受着“血眼”内血气渊深似海,暗流涌动,浑身充满了力量。这是惑界的本源之力,法则之力,无须炼化即可运用自如,“血眼通”的可贵正在于此,另辟蹊径,巧妙回避了血气法则的侵蚀,炼而不化,意识得以安然无恙。帝君传下此法时不无感慨,若他无意更进一步,执掌一界根本法则,问对上尊大德,“血眼通”是最好的修持法门。 彼时巫轻肥唯唯诺诺,心中却犯起了嘀咕,一界只能供奉一位上尊大德,他若有意更进一步,岂不是与师尊抢饭碗吗!他是吃了狼心豹子胆,还是活得不耐烦了! 过往种种如一条长河从心头留过,浊浪翻滚,滔滔不绝,时至今日,他终于将“血眼通”推向极致,后脑,心窍,脐中,丹田,尾尻,一共成就四处半“血眼”,耗费无数心力,吃了无数苦头,方才水到渠成。巫刀尺向来心高气傲,道行神通无一不是上上选,仅次于白帝与巫砧主,今时不同往日,他须得匍匐在自己脚下,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巫轻肥眯起眼睛畅想一番,咧开嘴笑一会,这才伸手揉了揉油滋滋的大脸,迅速恢复了常态,慢吞吞翻身下榻,唤来一个侍奉的仙童,叫了一桌丰盛的酒宴,好酒好菜只管端上来。 冷泉谷的供奉甚是周到,不到一炷香光景,仙姬仙童鱼贯而入,奉上美酒佳肴,琳琅满目,色色具备,巫轻肥正饥肠辘辘,咽了口唾沫,肚中如雷滚,浑不在意高人的形象,踞席大嚼,磨砖砌的喉咙,不拘粗细,无移时工夫便一扫而空。他心满意足,伸手抚摸着颤巍巍的肚皮,背负双手来回踱步,消了会食,打好了腹稿,独自离开洞府。 巫轻肥先登上齐云山,入行宫拜见帝妃,说起近几日疏于觐见,实因修持的缘由,又回到冷泉谷,登门谢过主人闻鱼龙,谈了会修持的心得,这才去往齐云山西一处山坳中,见过一干嫡系部将。一大圈子兜下来,足足耗去大半日,脸颊肉笑得僵硬,话说得口干舌燥,巫轻肥不禁感慨,百废待兴,事必躬亲,须得尽快找几个忠心耿耿的得力臂助,石鲸主心思太重,巫玉露不顶事,何况二人毕竟是血气主宰,高高在上惯了,干不了这些活,看看北地兵马,被他们搞得一团糟,连几个外敌都剿灭不了! 记起那些天外来敌,巫轻肥心中不觉一动,他虽被巫刀尺打压,奉命镇守天生桥后路,不得参与前线激战,却也没闲着,暗地里找来北地的溃兵,打听外敌的根脚底细,前后不下数十人,着实费了一番功夫,总算略有所得。 据拼凑得来的线报,天外来敌的头面人物俱是上境大能,有迦耶、如来、契染、云霄子、转轮、阴鄷、涂瑞、重元君诸人,其中如来和云霄子是后续入侵的大敌,神通手段高出同侪。麾下魔物大军数量不多,俱是久经沙场的精锐,由一干镇将统领,不死不灭,愈战愈强,更为棘手的是,彼辈能聚集起铁血命气,兵将齐心,如臂使指,浑然一体。从那时起,巫轻肥就琢磨着,若能弄两个镇将来相帮,平添战力一倍不说,更可省去许多工夫,于他长远的谋划大有裨益。 巫刀尺铩羽而归,他也趁机脱离连云寨,自立门户,眼下帝君未至,冷泉谷中太平无事,正好借此空档动手。拿定了主意,巫轻肥着手打听那些天外来敌的下落,他手头没什么得力的斥候,闻鱼龙经营冷泉谷多年,如同蜘蛛盘踞于蛛网中心,惑界大小消息都瞒不过他,放着现成的耳目,没必要自己打听。有道是“债多不愁虱多不痒”,血浆池的大人情都欠了,再多欠几个小人情,以后有机会一并还。 闻鱼龙只道他不甘天生桥之败,得了“血浆池”的好处,道行见长,有意找回场子,并没有多想,打探天外来敌的下落,对他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很快就有消息传回冷泉谷,北地冰封峡谷仍留有一支僧兵,由如来坐镇,大队人马已通过天生桥南下,如今似在羊肠河流域出没。 巫轻肥谢过闻鱼龙,转头就犯起了愁,惑界实在太大,羊肠河在哪里?地势又如何?却让他到哪里去打听!有道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关键时候血气主宰两眼一抹黑,也不顶不上用,他正琢磨着找个向导引路,闻鱼龙雪中送炭遣来一员牙将,名为“车马羽”,却是羊肠河出身,生于兹长于兹,后来侥幸得了一番造化,才辗转投入冷泉谷。 早就听说闻鱼龙麾下鱼龙混杂,色色人等都有,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