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元天陷空境深处,如来踏入虚人殿,光阴悠悠,佛法无边,厚积薄发,他终于化解世界本源的反扑,彻底掌握宏光界,补全涅槃法则,意识勾连亿万信徒,以为屏障,抵挡法则的同化,应运而起,成就上尊大德。 如来心中感慨万千。适才他已入虚空殿拜见魏天帝,得知“虚元天”内情,欷歔不已。他出身三界之地,与魏天帝是旧识,蒙其赐下机缘,才得以立于诸天万界之上,无论为人为己,都须尽绵薄之力。如来主动请缨,魏天帝略加思忖,命其入主虚人殿,镇之以静,悉心体察“虚元天”气机,眼下暂且还不用他奔走。 如来在大殿内随意而行,指尖拂过一根根冰凉的铜柱,感受到无所不在的浩然伟力。伟力的源头,是一轮硕大无朋的黑日,与之相比,他渺小如蝼蚁。 湿人头留在了宏光界。比起冷冰冰的虚人殿,他宁可留在下界,随意幻化一具躯壳,从呱呱坠地到盍然而逝,人世间匆匆数十载,尝遍醲肥辛甘,历尽悲欢喜乐,到头来恍如南柯一梦。时间对他而言无有止境,幽冥鬼蜮死气沉沉,哪有这等好事,这等滋味,湿人头乐此不疲,一梦接一梦,根本不打算回转虚人殿。 以镇道之宝主持诸殿,本是权衡之际,既然湿人头无意回转,那就趁了他的心,容其逍遥千载,如来入主虚人殿,方是长远之计,待他道行上去 了,再召回湿人头,从旁辅佐,也算承袭宏光界一段因果。 陷空境原有虚空、虚龙、虚宙、虚顶、虚人五座大殿,最初魏天帝坐镇虚空天,执掌“陷空黑日”,统摄天域,鱼玄机入主虚龙殿,元邛道人入主虚宙殿,大陵五入主虚顶殿,湿人头入主虚人殿,各司其守。及至巫轻肥成就上尊大德,又为其另辟一殿,名为“虚轻”,而元邛道人、大陵五、湿人头先后外放,六殿空虚其三,故魏天帝命如来坐镇虚人殿,替湿人头执掌此殿。 巫轻肥与如来登临“虚元天”,得力于魏天帝拔擢,揠苗助长,根基颇有不稳,坐镇大殿修持,可借用“陷空黑日”之伟力,于道行大有好处。如来很快察知个中玄妙,亡羊补牢,闭关不出,专心致志推衍涅槃法则。 巫轻肥得知陷空境又多了一位同道,兴冲冲登门拜访,立于虚人殿外良久,旧事重演,无人传讯,只能悻悻而归。回到虚轻殿中,低头琢磨了片刻,心知自己来得不是时候,之前鱼玄机不见他,是由于出身不正,心存忌惮,不愿惹魏天帝猜忌,如今如来不见他,是急于夯实根基,无暇旁顾。事有轻重缓急,如此看来,如来与他一样因人成事,甚至还不及他根基深厚。 清虚玄妙四天域,“虚元天”屡遭倾覆,底蕴最浅,巫轻肥忧心忡忡,正所谓“头疼医头脚疼医脚”,匆匆拔擢上尊大 德,亦是不得已而为之,魏天帝以一己之力支撑至今,确实不易。不过巫轻肥自知道行不足,安分守己坐镇虚轻殿即可,轮不到他操心这些有的没的。 如来入主虚人殿,虚元天又稳固了数分,魏天帝将目光投向瑞法界。血气遮天蔽日,魔物层出不穷,山与海之间,只剩一十二座寺庙,保存佛门一点微光,将灭而未灭。局势如此危机,但对契染而言,不过是小丑跳梁,不值一哂。他执掌涅槃佛国,金身光轮中孕育莲台护法,稳稳立于不败之地,若有意扫平血气,亦非难事,然而如来成就上尊大德,天机响应,从此绝了他登天之路,困守下界,再不能出头。 这一切都在魏天帝意料之中。 佛是魔的左手,魔是佛的右手,追本溯源,佛魔如一,却又各执一端。既然涅槃之路走不通,何不改旗易帜,弃佛入魔?魏天帝随手拈起一道气意,屈指弹落瑞法界,如入无人之境,落入契染心田之中,生根破土,开枝散叶,一朵漆黑的莲花迎风绽放,摇曳数息,顷刻间凋落,结成一十三枚莲子。 契染浑身一震,从入定中惊醒,心神一阵恍惚,低头望去,只见掌心多了一十三枚漆黑的莲子,魔气氤氲缠绕,结成一道道魔纹,聚散不定,直指无上大道。契染如遭雷击,魏天帝并没有遗忘他,由佛入魔,双手劈开生死路,犹有一线机缘。 他亦是果 决之人,当即长身而起,举步踏出佛堂。瘦木与狄陵双双迎上前,契染目光扫过二徒,大浪淘沙,泥石俱下,孽龙生与大蛇王已背弃佛门,重拾起血气,反倒是这两个最初追随他的魔物,不论世事如何翻覆,血气何其猖獗,始终不离不弃。 契染关照他们紧闭门户,看护半山寺,守得云开见月明,说罢拂袖而去。瘦木与狄陵对视一眼,咀嚼着“守得云开见月明”七字,一时间不禁痴了。 契染心如古井不波,循山路蜿蜒登上原神山,立于山巅,眺望苍茫大地。血气笼罩天地,如烈火烹油,一发不可收拾,半山寺、兰若寺、珈蓝寺、白云寺、招提寺、祗园寺、菩提寺、丛林寺、娑罗寺、宝坊寺、金田寺、青莲寺淹没在滔天血海中,若隐若现,形同汪洋中的小小孤岛。守得云开见月明,从深渊到惑界,从惑界到瑞法界,他终于等到了最后的转机。 契染长长舒了口气,心念落处,虚空如水纹荡漾,徐徐张开涅槃佛国,菩提古树镇于东南,娑罗双树镇于西北,天花乱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