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申元邛,登上小艇的都是张乘运的心腹,柳账房,乌老大,葛老二,还有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都是练家子,浑身上下沾满了鲜血,用力扳动船桨,离海船越来越远。 海贼很快发觉船主脱逃,大声吆喝了几声,一艘快船升起主帆,绕了个圈子衔尾追来,意欲赶尽杀绝。张乘运立于船尾,眼看彼辈越追越近,脸色铁青,小艇载了八九个壮汉,吃水颇深,被快船一撞即翻,汪洋大海中波涛翻滚,一旦落水绝无生还之理。 他目光落在申元邛身上,琢磨着要不要把他一脚踹下海去,正犹豫之际,天边风云突变,彤云滚滚压得极低,乌老大脸色大变,脱口道:“糟了!”话音未落,一阵狂风横扫海面,掀起滔天巨浪,海贼的快船首当其冲,主帆不翼而飞,桅杆“嘎喇喇”居中断折,将舵手连人带舵砸得粉碎。 张乘运“哈哈”大笑,叫道:“哪里糟了?老天开眼,放吾等一条生路!” 快船无帆无舵,死鱼一般漂浮在海中,反不及小艇灵活自如,众人抖擞起精神,奋力扳桨划船,连申元邛都不闲着,拿木瓢拼命舀水,帮点小忙。片刻后,四下里天昏地暗,风雨雷电一股脑压下,小艇被波浪推上半空,又重重跌落,像一片枯叶团团乱转,将船员一个个甩了出去,哀嚎声微不可闻。 待到风雨渐小,小艇早已翻了个底朝天,张乘运和申 元邛一人扒着一边,大半个身体浸在海水中,只露出脑袋和肩膀,有气无力,载沉载浮。不知过了多久,乌云散开,温暖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张乘运咳嗽一声,呕出苦咸苦咸的海水,喘息良久,稍稍恢复了些精力。 他看了申元邛一眼,心中不无感叹,乌老大葛老二他们精通水性,结果一个个沉入海底喂了鱼虾,反倒是这搭船的行商,看着有点书生气,命大,居然活了下来!张乘运松开手,一个猛扎子潜到申元邛身边,双腿连蹬浮出海面,抹了一把脸,向申元邛道:“申老弟,还有力气吗?一起使劲,把小艇翻过来,如何?” 申元邛扭头看了他一眼,咬着牙道:“在下听张船主指派,没力气也要挤力气出来……” 张乘运点点头,道:“那就听我号令,喊一二三,一起用力,将这小艇翻转过来。”说罢,他双手搭住船舷,上下掀动,小艇在水中浮沉翻滚,幅度越来越大,紧接着气沉丹田,双脚用力打水,叫一声:“一,二,三!”两人一起用力,双双沉入水下,趁势将小艇翻了个身。 申元邛吐出一串水泡,划动双臂扒住船舷,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手脚酸软,一颗心怦怦乱撞,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张乘运随后冒出头来,口鼻中汩汩涌出海水,双臂奋力一撑,抬腿跳入船舱内,弯腰双手舀水,小艇慢慢浮起。 经历了如此狂暴 的风雨,舱底完好无损没有漏水,简直就是一个奇迹。张乘运探出身,将申元邛拉上小艇,二人顾不得喘口气,继续用手舀水,舀得七七八八,才精疲力尽靠在船舷上,面面相觑,嘴角抽搐几下,像笑又像哭。阳光暖洋洋照在身上,一口气松懈下来,惊魂甫定,昏昏欲睡,没多会就坠入黑甜乡中。 不过睡了个把时辰,二人就被饿醒,肚子咕噜噜一个劲叫唤,前胸贴后背,眼前直冒金星。张乘运撅着屁股,在船舱内仔仔细细找了一回,食物淡水都沉入海中,半点不剩,他陷入绝望中,沙哑着嗓子道:“完了……这下子死定了……” 申元邛扭头望着茫茫大洋,天边晚霞璀璨似锦,波光粼粼,似有无数鱼儿游动。他揉了揉眼睛,试探道:“海中有鱼,能抓几条充饥吗?” 张乘运嗤笑道:“抓鱼?赤手空拳怎么抓?”他心情极其恶劣,要是活下来的是乌老大葛老二,或许还有办法可想,申元邛手无缚鸡之力,只会拖累他。 申元邛收回目光,把手伸出船舷,无力地拨弄着海水。人不喝水最多撑个三五天,咸水不能喝,喝了死得更快,申元邛用力咽了口唾沫,稍稍滋润下干涩的喉咙,默默数着呼吸,连话都懒得说。 夜幕降临,星月倒映在水下,波涛拍打着船板,将小艇向前推去。腹中饥馁难忍,张乘运眯起眼似睡非睡,盯着申元邛 看了片刻,喉结上下滚动,肚子里转着念头,如果趁其不备将对方打死,喝他的血解渴,吃他的肉充饥,兴许能多活上一阵子……他曾听乌老大说起,年轻时有一回遇上海难,船被风浪打得粉碎,他们抱着桅杆四处飘荡,整整饿了三天两夜,同伴撑不住淹死了,他靠吃死尸才熬了过来,被一艘过路的商船救起。 现在回想起来,乌老大多半是往自己脸上贴金,他哪里会忍饥挨饿,等同伴淹死了才吃死尸! 一个声音在心底响起,趁现在还有力气,先下手为强,杀了他,吃了他,多活几天,也许就能等到过路的商船……张乘运脸色变得狰狞可怖,蹑手蹑手爬起身,一步步走向申元邛,五指一忽儿握紧,一忽儿张开,指尖微微颤抖。 申元邛鼻息沉沉毫无提防,张乘运泯灭人性,正打算动手,忽听得“哗啦”一声水响,下意识扭头望去,只见月光下无数海鱼擦舷而过,密密麻麻,似乎伸手就能触及。他忍不住“啊呀”叫了一声,手忙脚乱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