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有慧根。你听我说:他兵马虽然多,一半都是外来,且吃我等杀残了的,另一半华州的军,缘何不带去攻你少华山?必然是废物无用!这等军兵,便是十万,我小霸王亦视若等闲也。”
慧根这词,却是和鲁智深学来。
陈达听了连连点头,却多少还是踌躇。周通气得跳起身道:“为将之道,当断则断。我再说一事,你若还不懂,便是没有慧根了——我梁山一百人,加你少华山九百多,拢共一千多能战的,我哥哥那么多头领,只带两百人,却把八百人都交给我,这是甚么缘故,你且想想!”
陈达本来想说“因为我们要装大军,人少了来不及点篝火啊”,话没出口就赶紧咽回去,心想必然不是如此简单,拼命想来想去,勐地想出个答桉来:“难道……武大哥心中,哥哥你才是大将之才!”
周通傲然道:“你我相识尚短,若日子长了,你便不用想这般久也!”
陈达如梦方醒,只觉一股热血冲荡上来,跳起身大叫道:“儿郎们,都随我……随周大将军破城!”
二人领了八百喽啰,大模大样开到城下,周通大戟一摆,八百人停在弓箭射程之外,列成阵势。
城上官兵都吓了一跳:这是要来抢城吗?可是连架梯子也无,不像啊。再说真要抢城,岂会只来区区八百人?
周通不管他们怎么想,大笑三声,骑着那匹宝马,哒哒哒一熘小跑,直跑到城下。
陈达在后面看了,不由暗自心折:真好胆色也!不怕上面射箭把你射成个刺猬么?
周通却是凛然无惧,先将画戟一摆:“呔!周某来此,有几句话说,都是为你等着想,若要放冷箭,且待周某说完不迟。”
城上本有几个准备射他的,此刻恍然大悟:罢了,此人若无挡箭的本事,岂会轻易跑到这里来?我又何必多费力气,妄自出丑。哎,且听他如何说吧。
但听周通威风凛凛喝道:“呔!华州官将们仔细听真,想我小霸王周通,破青州,破曾头市,破大名府,一路攻无不破,战无不胜,向来只用手中兵刃说话,今日如何却要和你等费口舌?唉……”
他长长叹息一声,露出一脸慈悲之色:“不过是年纪渐长,杀戮又多,忽然有一天,生出一个念头来——我平生所杀众人,一个个也都爹生娘养,爹娘们吃多少辛苦,才养育他们成人。他们和我本无冤仇,却又好好遭我杀死,以致于家中没了顶梁柱,父母无人养老,妻儿无人看顾,岂不可怜?”
他这番话,却是说到许多兵丁的心中去了,城楼上顿时一阵耸动,有将领硬着头皮叫道:“周通,你吹的好牛皮,你这般厉害,飞上来杀我啊。”
更多的军士却是低头耳语:“我看这周将军说话情真意切,这、不像是吹牛啊。”
上面那些嘈嘈杂杂,周通恍若未闻,自顾自道:“因此周某发下誓言,以后凡是攻城,都先劝再打,若是不听我劝,那是该死之鬼,若是肯听我劝,你等便速速打开城门投降,免了刀兵加身之惨祸,周某都放了你们回去和父母妻儿团聚,岂不胜似给狗官们卖命?他们贪赃枉法,难道分了你一文?”
城头议论愈发激烈,周通提高声音道:“你等也别以为我是大言欺哄,若有之前杀败的兵将,当知我周通不曾浪言——我区区一百人便能杀翻你几千人马,如今三万大军蓄势待发,你等如何能挡?再有一句,刚才老大三朵烟花,你等也曾看见,意味什么,你都仔细想想。周某话便说到这里,要射我的可以动手了,总之我十个数数罢,不肯开门,玉石俱焚!”
说罢扭头就走,当真无人敢发一箭——有几个想射的,刚刚端起弓,便被袍泽扑倒。
周通安然无恙走到八百人阵前,高举起手,屈指计数,大喝道:“十、九……”
这番话说罢,城楼上越发混乱,有的人便说梁山军的确精悍难敌,有的人却是不甘就这般开门投降,有的人哭着说我想我娘我要回家……一时间又哭又叫,闹成一团。
周通却是不动声色,冷漠地数道:“四、三、二……”
最后一个手指眼见要屈下,忽然哗啦一声,城门洞开,几个军士提着带血长刀,跪倒在门口:“将军别数了,我等愿降也!”
周通哈哈大笑,大戟一挥:“陈达兄弟,随我进城!”
陈达满脸狂热神色,大吼道;“儿郎们,华州已下!”
两个当先冲锋,片刻间便抢到了城门中,后面八百喽啰亦是一拥而入——直至此时,城楼上的争论还未有个结果。
周通更不停留,顺着马道冲上城头,狂呼道:“跪者免死,立者杀绝!”
这时曹操等恐怕他有失,急急赶来,谁知放眼所见,除了十具死尸,便是三千余人跪了满地。
“跳涧虎”陈达激动的前言不搭后语,勉强将事情始末一说,史进、朱武等都不由好生相敬,鲁智深、武松相视而笑,史文恭乐得不住点头。
即便曹操听了,都不由震惊半晌,最后唤过周通来,重重拍着他背,咬牙道:“周通兄弟,一身都是胆也!”
有分教:天生一副霸王胆,万事从来无不敢。细处思量皆有谋,平生经历定无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