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场外人的故事。 场上人有场上人的开始。 黄舍利怒视赵汝成,当然只看得到那厚重青铜面具上的雕刻。对方的表情深藏面具之下,就连眼睛的部分,都只露了一个小圆孔,看不完整。 她的武器握在手中。 这是一支长有三尺三的降魔杵。 一端为佛首,一端为三棱尖锥。 杵身上的浮雕,是一组朝圣图。 所朝之“圣”,就是那末端的佛首。 整段杵身,就是朝圣之路。 朝圣者一共有三个,分别是一个乞丐,一个平民,一个贵族。 这组金属浮雕铺满了整段杵身,只留出了两个握柄的位置。 两处握柄,恰好分隔开三段朝圣图,也将降魔杵等分为三截。 值得一提的是,末端的那佛首,并不是主流佛宗所崇的任何一尊佛。 雕刻的是“黄面佛”。 这尊佛,当然不曾见于任何传说或佛典中,因为这是黄龙卫大将军黄弗自己造的一尊佛。 黄龙卫乃至于荆国,因此有多么不受正统佛门待见,也就可想而知了。 此杵名为“普度”。 本是黄弗自己的随身兵器,随之征战多年。在黄舍利十岁生日的时候,将之送给了黄舍利。自己则另外请人打了一支降魔杵,凑合用到现在。 在荆国有一句话流传得很广,叫“宁招杀神,莫惹普度。” 杀神是鹰扬卫大将军中山燕文的配兵,而荆国七卫之中,鹰扬卫为第一。 中山燕文之强,毋庸置疑。 仅从“杀神”这个名字,也可以感受得出来。中山燕文的兵器有多凶。 但尽管如此。 在人们心目中,作为兵器,它却凶不过“普度”。 现在,这样一支凶器。 被黄舍利单手所握持,但给人的感觉并不凌厉,反而有一种慈悲。 连带着就连黄舍利凶巴巴的眼神,也看起来像是小女孩斗气。 而站在黄舍利对面的赵汝成,并不说话,也没有眼神回应。只是微扣的五指之下,乌金色的剑气在游动。 剑气如龙蛇,游于五指间。 他喜欢练剑。 天生的喜欢。 喜欢到他需要用力去克制,不然很容易就变强了。 哪怕是在最颓废、最放任的日子里,他也嬉皮笑脸地要学一学姜三哥的紫气东来剑典。 此刻游动在他五指间的庚金剑气,是先代传下来的诸多秘法之一。 说来好笑。 那些先代弄了个宝库,代代传承……一门心思想要复国来着。 也不知脑子坏得是有多厉害。 在这无垠广阔的现世,独独只有六大霸主国并立。号为天下强国,雄视天下。 多少雄主明君,盖世豪杰,都无法取而代之。 你要人没人,要兵没兵,靠一张嘴,就想要复国? 那个宝库也是够搞笑的,修行世界日新月异,天底下哪个强国的秘术库不是代代革新? 你们攒那么多秘法,已经有一大半过时了好吗?还有一小半,也坚持不了几年了。能凑合用的就那么一些—— 还是开始学了才知道。像大五行混天步这种要求极端复杂的破术,不被淘汰才有鬼,再过一百年,估计就绝无练成的可能了。 今时今日,纯粹的大五行之风要上哪里去找?要不是邓叔…… 只辛苦了邓叔。 你死前留封遗书,来一句,“勿忘父辈之志”,我就要赔上一生去送死。 自己送死之前,还要生一个孩子,留下血脉,让后代继续去送死。 像你一样,像你爹一样,像你爷爷一样。 去你的吧! 我连你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 一直到看到那根断指前,赵汝成都是在心里这样跟自己说。以此对抗那莫名其妙的血脉的羁绊,那所谓的“祖辈之恨、五代血仇”的捆缚。 他天生的聪明,不愿意继续无望的所谓“事业”,更不愿意成为死者意志的延续。 他要过他自己,哪怕是“没有意义”的过自己。 人生何必要意义? 他没有未来,越显眼死得越快,倒不如就浑浑噩噩的过去,能享受一天是一天。 邓叔也从未要求过他,尊重他的一切选择…… 但是看到那根断指后,一切已不同。 他太过聪明以至于无法相信自己。 无法像那些“傻子”一样,永远怀抱希望。 但他终于如此深刻地体悟到—— 逃避无用。 此刻他手指间游走的乌金色剑气,光泽极美。 在场绝大多数人都只认得出它是庚金剑气的一种独特用法,却看不出它的根底。 它其实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名为…… “鹊桥仙”。 与殷文华的相斗,根本没有逼出此术的真面目。 唯有黄舍利这样的霸主国天骄,才有究其根本的待遇。 现在,他要让天下知。 笼罩演武台的清光,如水流散。余徙已经宣布了战斗的开始。 赵汝成立即抬手前推! 强者相争,争在瞬息。 黄舍利已经起势,但赵汝成的庚金剑气,已经到了! 千百道乌金色剑气,离手之后,化为剑鹊,每一只剑鹊,都衔前一只剑鹊之尾。每一次衔接,都骤然加速。 如此首尾相连,剑鹊成桥。 这乌金色剑鹊连成的桥,几乎是刚刚离开赵汝成之手,就已经落于黄舍利之身,快绝如斯! 所谓剑气成丝、剑气凝剑、剑气如飞针箭雨,都只不过是简单的运用。 鹊桥仙庚金剑气的真正玄妙所在,就在这一式“鹊桥”! 此式有个名目,叫做“一年一会鹊桥,一生一见此招。” 因为见此招后,所谓“一生”,已经不再有。 这一剑有多快? 台下的姜望自忖,便是脚踏平步青云,纵剑老将迟暮,也不如此剑快! 这一剑快到…… 黄舍利才刚刚抬起手,手中名为普度的降魔杵,才翘了一个头。 鹊桥已至。 它洞穿的不仅仅是距离,还是黄舍利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