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地听出俞晓绒这样问。
昂蒂皮埃尔全神贯注地聆听了那一大段说明。很难从她的表情里看出她对这件事的想法,但现在罗彬瀚感到自己先前判断有误。昂蒂皮埃尔是和陈薇不一样,可也不像个会搞邮包恶作剧的人。她把双手摊开朝上罗彬瀚估计那是说“没有”然后又用食指指向自己,手掌向内侧挥动。
“她承认是她干的?”罗彬瀚问。
“她说她可以帮忙。”俞晓绒解释道,“她想去看看我们那个包裹。”
“她不在原定的谋杀名单上吧?”罗彬瀚说。俞晓绒冲他怒目而视,并在茶几底下暗踹他的脚踝。罗彬瀚顺从地把脚挪到另一边,心里琢磨着究竟该怎么办。既然不是昂蒂皮埃尔,他就完全没了头绪,还能有谁呢?隐居山林的神秘剑仙似乎并不怎么喜欢他。要么这是个针对陈薇和昂蒂皮埃尔的陷阱,来自他所不知道的宇宙罪犯们的可怕阴谋,正是要引诱昂蒂皮埃尔去为邻家小女孩打开那个邮包说实话有点扯淡,但他真的想不出别的理由。
“咱们还是报警吧。”他莫可奈何地说,“既然这不是邻居送的意外惊喜,我们就按照标准流程处理:远离房子,报告警察,然后告诉你妈妈。”
他下一秒就为自己莽撞的发言后悔了。并不是这个决定有什么可考虑的有时他会发现自己挺愿意为满足好奇心冒点生命危险的,但首先绝对不能让俞晓绒掺和进来但几乎是他刚说完话,昂蒂皮埃尔脸上就露出了明显的反对神色。万幸俞晓绒似乎没注意到,她也忙着提出自己的反对意见。
“别告诉妈妈。”她说。
“绒绒,她会从警察那里知道的。你妈妈可比你有钱有势,她简直为所欲为。”
“那我们就不该报警。”
“我们当然该报警,”罗彬瀚着重音调地说,“而不是让一个邻居,而且是完全不认识中文字,也听不懂中文话的邻居,去代替我们检查可疑包裹,对吧?万一她在检查时受了伤怎么办?”
俞晓绒转头去看昂蒂皮埃尔。但这会儿后者已经听见了罗彬瀚的提醒,并露出一副懵懵懂懂,全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表情。她这表情简直不像演出来的,连罗彬瀚兜开始怀疑她是否听懂了自己的提示。眼下他真的有点摸不透她。
场面陷入沉寂。罗彬瀚跟俞晓绒互相觑着脸色,没有发生什么额外的争执。很早以前罗彬瀚就知道什么样的话能压得住俞晓绒,她身上确有一点道德负担要是刺探一桩秘密可能害无辜的人倒霉,她就会老老实实地偃旗息鼓。暂时会的。要不了多久她就会同意他们应当报警。
这时昂蒂皮埃尔反倒先站了起来。她脸上仍旧带着那种懵懂疑惑的表情,手里端着半杯橙汁,却一路走向门口。罗彬瀚和俞晓绒都直勾勾地看着她穿越玄关。她表现得那么自然和放松,就像是准备去拉一把皱起的窗帘,因此他们竟然谁也没明白她到底要去哪儿。直到他们透过窗户看见她穿越前院和马路,眨眼间已经踏进了俞晓绒家的花园小径。
“噢不。”俞晓绒说。她站起来拔腿就跑,口中大喊着德语的“停下”。罗彬瀚跟在她后头,顺手拿走沙发上一小片陌生的碎纸。那肯定是原先粘在俞晓绒睡衣后背上的,手感像报纸的碎屑。天知道这小丫头片子拿报纸做了什么好事。
他们在昂蒂皮埃尔进门前截住了她。俞晓绒竭力用一大串德语跟她解释情况的危险,但昂蒂皮埃尔只是端着她的橙汁,毫无警觉地朝屋子里张望。她看到了放在桌上的邮包,但并没走过去,而是闭着眼睛细细聆听着什么。可实际上房间里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动静,尤其是水滴、动物爬行或秒针走动的声音。但昂蒂皮埃尔听得那么认真,就像个屏幕上的默剧演员。
俞晓绒劝说的声音渐渐停下了,她敏锐地盯着昂蒂皮埃尔,就好像她真的知道点什么似的。罗彬瀚的心提了起来。他高声问:“有什么动静吗?我们谁去打报警电话?”
昂蒂皮埃尔睁开了眼睛。这一次她脸上是纯然的好奇,甚至于有点高兴。她啊啊地轻叫了两声这还是罗彬瀚头一次听见她发出声音然后一路小跑着上楼,径直跑进了俞晓绒的房间里。接着他们便听到琴弦被拨响,从楼上传来一段舒缓的旋律。罗彬瀚张着嘴巴看俞晓绒,后者则把双手抱在胳膊上,带点挑衅地回望他。
“我说过,她就这点上迷人。”俞晓绒说, “非常神秘。”
“非常神秘。”罗彬瀚不得不附和着说。
他们继续傻站在门口听着,直到旋律进入到第二段时,俞晓绒突然松开了自己的胳膊,她也轻轻地叫了出来。
“是它。”她说。
“谁?”
“罗蕾莱。这首歌唱的是罗蕾莱莱茵河畔的女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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