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回答,盛烟蓦地松了口气。
她手轻轻扣着酒杯,下意识想要再抿一口。
宴会上又重新热闹了起来,丝竹声掩盖了各处的窃窃私语声。盛烟不太明白这其中的利益纠葛,她安静地看着远处的谢时。
又过了一段时间,宴会大抵是到了尾声,圣上先离席了。盛烟手轻轻搭着杯壁,想着如何同谢时相见更为合适。
他若是对她全无记忆,他如今的身份是太子,她要如何接近他,又要如何陈述出那些过往,才会不让他有所误会。
盛烟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出法子,彼时宴会已经进行了大半,该有的庆贺和奖赏都已经结束,她望向一旁的盛序安,轻声道:“哥哥,我想去御花园中透会气。”
当然是借口,盛序安也听出来了。
他还未回答,盛烟就看见不远处的谢时已经准备起身了。她不由焦急地拉了拉盛序安的衣袖,盛序安沉思半晌,无奈摇头:“去吧。”
盛烟眸弯了弯,提起裙子就起了身,从角落出了宴会准备追上刚离去的谢时的脚步。
盛序安望着她离开的身影,对一旁的青笛道:“跟上去。”
盛烟自然不知,她出大殿时,外面的天已经乌黑一片,一排一排的宫灯点着。她向着前方隐约的人影追去,才过了一个拐角,就停在了原地。
无他,前方的确是谢时,但是在谢时的旁边,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子。两个人在一株海棠旁正在谈论什么。
隔得有些远,盛烟有些听不清他们谈话的内容,但是眼中映出的画面告诉她,那个女子一定同谢时十分熟稔。
盛烟其实想象不出谢时同旁人熟稔的模样,但此时就映在她的眼前。
她轻轻鼓了脸,心中倒也分不清是些什么情绪,只是觉得此时她似乎不太应该上去了。她靠在身侧的假山上,将自己的身影遮掩住,心有些胀胀的。
今日是她第一日来长安,自然识不得人。现在天色也暗,女子又背着她,她甚至都没有看清女子的脸。
想了片刻,她还是先回了大殿之中。
彼时宴会已经到了尾声,盛序安见她回来了,轻声道:“爹爹适才过来了,说今日还有些事情,让我们先回府。
盛烟应下。
*
上马车前,青笛小声在盛序安耳边说了几句。
盛序安垂下眸,上了马车见到盛烟之后,眼中又温柔出笑意:“小烟,第一次来宫宴,可还开心?”
盛烟扑入盛序安怀中:“开心。”
无论是重新见到谢时,还是第一次见到爹爹,她都是开心的。可能开心之外还会有一些别的情绪,从前遗留的,还未反应过来的,新生的,但是毋庸置疑她是开心的。
她望向盛序安,笑着道:“哥哥,谢谢你。”
谢谢你真的没有骗我。
谢谢真的如你所言,谢时还活在这世间。
至于身份、失忆,这些在生命面前都变得无比渺小。
盛序安温柔地看着怀中的盛烟,手轻轻地摸着她的头,他的思绪飘远至儿时,他曾见过谢疏云一面,也就是小烟口中的谢时。
是如何相见的呢?
记忆中似乎是因为谢鹤生,平日行为举止最端正最合矩的太子殿下,破天荒地带着他逃了课,翻墙到了一方偏僻的宫殿中。
宫殿中没有什么伺候的人,只有一个被囚禁的小孩。
谢鹤生隔着宫殿的门逗里面的小孩,里面的小孩一言不发,一双眸沉得像十二月的夜。
隔日被太傅罚站的时候,谢鹤生温柔对他说,那个小孩是他的弟弟。谢鹤生只同他说了一次,盛序安安静地看着谢鹤生,那时不曾见过苍生疾苦的太子殿下,眼中满是心疼和悲悯。
可如今,小烟告诉他,谢时便是谢云疏。
马车行着,一路没有遇见什么崎岖的地方,十分安稳。只是外面又下起了雨,下马车的时候,即便伞遮着,一行人的衣裳都还是有些打湿了。
盛烟步到了屋檐下,盛序安站在她身旁,盛烟静静地看着从屋檐下滴落的雨,笑着道:“哥哥,长安也好多雨。”
往年江南一入了春,总是烟雨朦胧,今年江南的雨似乎都下到长安了。
盛序安看着外面的雨,温声道:“再过两月雨便少了。”
两个人默契地没有再提起任何关于谢时的事情,小侍搬过来两个藤椅,又在一旁煮起了茶,乌黑的夜中,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等着父亲回家。
*
盛箫意是在一个时辰后回来的,彼时雨已经停了。
他才跨过长廊,就看见了廊下一双在等候自己回家的儿女。
盛烟怔了一瞬,彼时宴会上隔着一众人群遥遥相望,不能算数,真要算来,这是盛烟第一次同父亲正经相见。
她望着面前的爹爹,在此之前,她只从旁人口中听过他的事迹。大越国最年轻的大将军,手握兵权,战功赫赫。
虽然他们有世间最亲近的血缘,但盛烟还是有些紧张。
哥哥待她很用心,她知道,但是爹爹当初为何将她以养女的身份放养在江南盛家,她并不知道。
同样的,她也无法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