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了解鬼魅的来源,逃避其实没有任何作用。邓常俊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其实已经有些晚了。他梦见了一条似乎无穷无尽的林荫小道,在那条路的前方则有着一群身穿如同葬仪黑袍,安静行进着的人们。
泪水正在不自觉的从眼前滑落,他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却仿佛又知道一些什么,他努力向前奔跑,拉进距离,终于,一个走在队伍最末端的人停下了脚步,转过身。
她的脸遮盖着一层黑纱,令人无法看清后方的面孔。不过邓常俊也不准备看清楚那张面孔,他根本不在乎这个人,只想继续向前。
一股莫名的力量阻止了他。
“你不能再往前了。”唯一停下来的人用温和的语气说道。
“不,等等——”
“你不属于那一边。”
“我不关心这个!他们要去什么地方?让我看一眼——就让我再看一眼!”
仿佛知道要失去什么的感觉充盈在胸膛,使得邓常俊发出了难以想象的嘶吼,但是他依然被阻止了。
“回去吧。”再一次的劝阻。
邓常俊终于将目光投向了这个黑衣的女人。
“为什么?就算是死……但至少让我……”
“我们会前往灵魂的归处。但是你将会前往那一边……生者和死者,就算是冥府亦无法共赴。”女人平静地回应道。
邓常俊看着那慢慢走远的葬仪队伍,每个人都穿着一样的服饰,戴着同样的黑纱。但是他不可能认不出的……一个自出生以来二十余年朝夕相处的血亲。
“邓常丽!是不是你!你果然——”
随着话语声,一个黑色的人影停顿了一下,微微侧过了一点头,然后抬起手。
她比了一个再见的手势,就像是当初自己喜欢睡懒觉起晚,她却早早吃完早饭冲向学校时候一样。
邓常俊一瞬间失去了力气,张着嘴发出含混的声音,伸出的手慢慢垂下。
“请原路返回吧。”女人轻声说了一句,转身去跟了葬仪的队伍。
梦中惊醒的瞬间,邓常俊已经泪流满面,那股浓郁而化不开的忧伤萦绕在了心头,尽管已经忘记了大部分梦境的遭遇,但他依然知道一件事——邓常丽已经死了。
他打开床头的小邓,走到了桌子前。这里是范逑家的一个房间,专门给他收拾出来作为客房使用的。他抬头,看向窗外,树枝被风摇动的影子投射在窗帘,仿佛是舞动的妖怪。
不,应该是……真的吧。
范逑家在五楼,虽然算不高层,可是这个高度哪来的树枝。
邓常俊苦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自己怀疑邓常丽,还是杨采的那个电话里看到的鬼?鬼有多少?有几只?他反而没有什么恐惧感,而是思考起了这些问题。
他知道死期将至。
刚刚是一场引渡之梦吗?他将会见到邓常丽了,因此才会有那样一场梦?
不——那个梦里没有恶意,只有无尽的悲伤和懊悔。
邓常俊看着窗帘越来越多的枝条,拉开凳子坐下,从便签本扯下一张,然后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笔。
“我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大概就是因此而死。我依然不清楚找我们的到底是什么,但肯定不是普通的鬼怪那样简单的东西。接龙、鬼、梦境,那样多的谜团并不是我这样一个将死之人能够迅速考虑清楚的。但我希望读到这个信息的你们能够继续思考下去,因为这是最后的希望了。我只有这种感觉——请去除那些纷繁复杂的干扰,找到本质,也是最纯粹的根本问题所在。我认为我们其实已经握住了它。”
窸窸窣窣的声音已经来到了室内,而邓常俊没有回头。
“请继续思考,永远不要放弃思考,永远不要失去理智,我在生命的最后才能感觉到,即使落入谜团,最后一刻还能清晰思考的感觉真……”
他没能继续写下去。
【——传者,常胜将军】
“这段接龙怎么感觉这么诡异……”燕子丹皱着眉读完了这段接龙。
陆凝则叹了口气。
“恐怕……孙胜昔死了。”
孙胜昔,也就是常胜将军的名字,同学之一。虽然从未谋面,但陆凝却能感到一丝悲伤。
那并不是故事里邓常俊的遗言吧。
虽然钱义朋说过了很久,但距离刚刚张欣晴传之后才过了三四个小时,外面应该为凌晨时分。在这个时间突然传这样一篇故事,其中隐含的意义几乎是非常清楚的,毕竟现在同学中没有察觉到问题的人应该没有了。
“混账东西……”钱义朋一拳砸在墙,以他的性格这样发泄怒火已经是极限了。
“不光是我们,每个人都在试图解决问题……为什么不联合啊?”燕子丹也很伤心。
答案也很简单,来不及。
从接龙开始到鬼怪全面袭击之间的时间间隔很短。例如郑云亭在这里展现红狱的时间算算也只是接龙开始不久之后,其余的同学大部分估计也是没反应过来或者刚刚有些感觉就被各种状况牵制了。陆凝这群人幸亏是汇合得早,否则估计就会像王仲楠一样被拉扯到某个已经成型的事件当中,连通讯都无法接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