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曦明纵然是猜到这个缘由,如今听着她亲口说出这话,仍不免有物是人非之感。
‘太阳道统的地位崩塌,尊严也一并失了,奎祈宁愿以身奉道,也不肯亲眼看到这一日…如今…如今留她在这太阳失辉的处境之中为难…’
两人的话语并没有什么遮掩,一旁的司马元礼有些不自在的转过头去,手中的杯抬起又放,忍住没有开口。
汀兰正巧也看向他,微微行礼,客气道:
“见过青忽道友。”
司马元礼早与太阳道统撇清了关系,如今的司马家也与青池分道扬镳,她的语气陌生且平淡,丝毫没有遇见当年太阳道统前辈后人的亲切。
司马元礼连忙起身,颇为尴尬的回礼。
‘看来…司马家与这些太阳道统残余的关系明显不太亲切…或者说不敢太亲切……’
李曦明看得真切,可抛开太阳道统的处境不谈,能见到汀兰,李曦明心中是有几分安心的——毕竟汀兰算得上是紫府中少数知根知底、颇有交情的人物,手段又高,引以为援是件好事。
他只引她入席,踌躇地为她添了茶,问道:
“不知文清道友…”
紫烟门既然入世,自然不可能只有她一个人出山,汀兰柔声道:
“我奉命入了仙仪司,仍为紫烟福地山主,与宁婉一同奉命守备四方,文清……文清她修为浅薄些,如今在帝都驻守臻紫阁,听从帝命。”
这与李曦明想得差不多,他暗暗点头:
‘汀兰虽然同是紫府初期,斗法比宁婉要出色得多,手中灵宝一撑,也能挡住紫府中期…’
李曦明稍稍迟疑,心中的疑问徘徊了好几次,终于有些踌躇道:
“不知…当年的大战…几位真人都如何了…”
汀兰摇头道:
“戚览堰带人出手,他手中有清琊华枝】,我本就力竭,紫座穆灵阁】受了重重封锁…我不能弃此灵宝而去,不得不出手解救,受他灵宝一抚…受伤极重…”
紫座穆灵阁】是紫烟门的灵宝,汀兰恐怕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倒也不奇怪,可她目光复杂,摇头道:
“后绋真人同样身受重围,可他的对手更多,也没有我这样的好运气,被灵宝打的粉身碎骨,差点当场坐化…后来逃回观中…已经…不济事了。”
“什么?!”
李曦明深深吸了口气,听着汀兰道:
“清琊华枝】是极为高明的戊土灵宝,一旦落中人身,魂魄与身体皆受清琊戊土之罚,我能逃过一劫…是因为紫炁一道的宝物庇护,却依旧戊土伤身,多年不愈,他连身躯都粉碎了,只留下一点真灵,听说观中的弟子取了见昀桑】,打成了拳头大小的木雕,让他蜗居其中…”
“虽然保住了性命,可这一身的伤除了蓬莱无人能救,清琊戊土之罚如若没有化解,更是日日受扒皮挫骨之痛而无能为力…也不知能撑到几时…”
李曦明一时默然。
大鸺葵观的修士一向争气节,重脸皮,后绋更是其中佼佼者,极好面子…可就是这样一位骄傲的紫府真人,如今沦落到蜗居木雕之中,日日受辱的地步…
‘恐怕比杀了他还要让他难过!’
他声声叹气,默默转去看司马元礼,这青忽真人低眉不言,只顾着自己饮茶。
李曦明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涉世未深的紫府,听得明白,汀兰这话未必真是说给他听的…更大的可能就是说给这身旁的青忽真人,或者说远在南边的宋廷听…
‘太阳道统已经落魄至极,大鸺葵观苟延残喘,培养出来的鄰谷真人也已经是宋廷的人,紫烟和她汀兰可以出来为宋廷效死,只希望宋帝饶过大鸺葵观…不要再逼迫他了…’
汀兰强调后绋的伤也是强调他的无用】,李曦明听得明白,司马元礼又如何不明白?
他心中还有几分昔日同门的情谊,终究是不忍的,暗暗咬牙:
‘我又能做什么呢?难道他们不知道么…不过是大人物一念之间的事情,她未免把我想的太自在、太受看重了!’
大殿之中的气氛顿时凝滞,李曦明浮现出略有担忧的表情,问道:
“你如今的伤势可还要紧?我替你看一看…”
这些年的伤势严重拖累了她修行,汀兰气色不佳,并没有拒绝他的好意,等到李曦明捏了神通搭在她腕上,这才喃喃道:
“天下明』…你已经修成了。”
李曦明并未答她,稍稍一低眉,若有所思地道:
“清琊戊土之罚我还未见过,应当被你服药化解了,可是伤了神通根基…须补一补。”
他思虑道:
“剿灭长霄之时,得过一份三枝湫心叶】,用此物配上些紫炁为你疗伤最为合适…容我调一调药理…”
司马元礼在一旁看着,有些苍白无力地道:
“昭景的成丹本事自然是不需多疑…我东边职守所在,便不多叨扰…”
他向两人告辞,出殿而去,这女子看着他的背影,竟然露出几分笑意来,转来看李曦明,摇头道:
“司马元礼是个柔弱性子,我这话竟然能使他尴尬不能自处,若是元修在此,定然晏然自若,饮茶谈笑,足见心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