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波动起来:
“一个理性冷静,眼中只有王国的残酷君王”
“能把一切分得清楚明晰,毫不混淆?”
凯瑟尔的目光锐利起来。
但泰尔斯辨认不出,那里头涌动的是怒火还是黯然。
可他却突然意识到,这是他今天第一次反驳他的父亲。
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
名为凯瑟尔王的石像在座位上动了,他的下巴微微抬起,带着淡淡愠怒:
“你”
但泰尔斯打断了他。
“我是一个璨星。”
他奋力吸气,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免于窒息,他还要狠抓自己的手心,才能维持声音不至于变形:
“身为星辰王子,身为王国血脉。”
“如果我甚至不能为一个,一个因我而遭罪落难的姑娘负责。”
泰尔斯发觉自己控制不住话语里的停顿,但他依旧努力说完:
“那在危难之时,关键一刻,我又凭什么站出来,为我的王国与同胞负责?”
凯瑟尔王的眼神变了,里头透出一股别样的光芒。
泰尔斯死死盯着国王:
“没错,这与她无关。”
“只与我自己有关。”
好几秒过去了。
国王眼中的波澜终于平息。
他重新望向泰尔斯,语气肯定:
“你在乎她。”
泰尔斯一颤。
那一瞬间,少年竟然有些不敢再抬起头,去看他的父亲。
但他终须面对。
就像刚刚凯瑟尔对他过往行为的质问。
他终须回答。
“我是在乎她。”
少年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如何。
他知道,他的话语是如何艰难突破了重重阻碍,道道关卡,才能从喉咙里堪堪发出。
就像他此刻的想法。
“她是我的真心朋友,是我的患难之交。”
“我的救命恩人,我的同窗学伴。”
泰尔斯黯然垂头,声音也小了下去。
“我当然在乎她,关心她,也许还挺喜欢她。”
小滑头。
凯瑟尔王没有回应,连讽刺和不屑的哼声都欠奉。
他只是默默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
他从目光里逼出坚定,逼走痛苦:
“所以那更不是爱。”
不必是爱。
更不能是爱。
开口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泰尔斯内心一颤,感觉像是一脚踏空。
失重,失衡。
无所适从。
泰尔斯看着凯瑟尔王,在恍惚中努力喘息,刻意忘记其他。
直到国王淡淡的一句回复:
“是吗?”
无波无澜,无褒无贬。
泰尔斯闭上眼睛,旋复睁开。
“我很现实。”
度过之前的难受,泰尔斯终于能毫无滞碍地调整坐姿,带着莫名的情绪,昂然抬头。
“我是您的儿子,璨星的血脉,王国的继承人。”
凯瑟尔王的面庞在阳光下微微一动。
“我早已明白:我的命运注定充斥波澜坎坷,满布祸患不祥。”
泰尔斯微微侧目,略微黯然。
“但就跟您一样,我做出了选择。”
下一刻,他重新看向国王,仿佛看向另一个自己,用古帝国语说出下一句话的主语:
“吾为星辰而生。”
国王默默地回望他。
巴拉德室里沉默如昔,但空气却不再阻塞。
泰尔斯透出一口气,仿佛冲破桎梏的囚徒,在阳光下奢侈呼吸。
少年咬紧牙齿:
“所以我更不会,也不能对她有任何非分之想,儿女之情,逾矩之心。”
将同样的灾难
再带给她。
“正因为我在乎她,在乎塞尔玛,在乎我的朋友。”
凯瑟尔王不言不语。
泰尔斯混杂着痛苦和难受,说出埋藏心底已久的话,将已经想通的事情再度确认:
“所以那绝不是爱。”
那不能是爱。
绝对不能。
那一刻,他仿佛脱离了桎梏的鸟儿,终于能放心大胆地振翅高飞,翱翔天际。
直到折翼坠地。
“你问我自己在哪里,”少年公爵低声开口,他突然喜欢上这间石室的昏暗:
“我就在这里,在复兴宫里。”
“像您一样。”
“父亲。”
泰尔斯的情绪低落下去。
“而您不必担心她和我。”
话音落下,泰尔斯这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汗流浃背,呼吸急促。
远非星湖公爵该有的仪态。
室内的沉默持续了好一阵子。
似乎要为这段剖白留出足够的时间。
直到其中的意蕴被彻底理解。
“她很好?”
凯瑟尔王突然开口,让泰尔斯一惊。
但少年随即陷入黯然。
“我不知道。”
他闭眼旋复睁眼,努力消除一切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