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干的,你有意见?”
“是啊,你干的,”泰尔斯缓缓点头,“我的手下们,包括查案的警戒厅也是这么认为的——一个心狠手辣的杀手,不留活口和目击者。”
洛桑二世不屑冷哼。
泰尔斯观察着他的神色,略略一顿,轻声开口:
“直到布伦南审判官,他复核案件报告时拒不签字,勒令驳回。”
洛桑二世微微一怔。
“布伦南?”
“是的,就是那位跟你‘喝过一杯’的老审判官。”
泰尔斯叹了口气,抽出另一页纸,上面布伦南的签名清晰可见:
“事实上,这是他生前经手的最后一件案子——翡翠城律规定,辖区内所有非自然死亡的案件,都要经过审判厅的最终复核,确认没有问题才能结案,下葬遗体。”
旁听的希莱预感到了什么,目光一动。
“而正是一丝不苟的布伦南大审判官,在案子的最后一环注意到:迪奥普一案的结案报告,过于简单草率,不够完整。”
杀手僵住了。
泰尔斯轻叹一声,从文件里抽出另一份报告:
“直到今天早上,布伦南的学生和继任者,伊博宁代理大审判官,终于在紧催慢赶中,拿到了最新也是最完整的验尸报告。”
只见泰尔斯清了清嗓子:
“根据现场验尸官和警戒官的口述和回忆,并经三位验尸官的反复交叉核查后,警戒厅确认:一男一女两位死者,他们各自的死亡时间并不一致,女性更早,男性更晚,相差粗估可达十二小时。”
什么?
希莱闻言略显讶异,扭头看向洛桑二世。
但后者纹丝不动,只是死死盯着头顶的漆黑。
“就连死因也不尽相同:男性死者的腕部动脉被精准利落地割开,最终失血过多而死。”
“但另一位女死者,她乃头部遭受多次钝击而死,”泰尔斯读着报告,语气略显黯淡,“手上的绳痕,显示她生前有过激烈的挣扎。”
那一刻,杀手的目光无比复杂。
“甚至,两位死者被绑在床上,手脚处所打的绳结,手法也截然不同:绑住男死者的绳结简单紧实,显然绑缚者手法稳定,经验十足;女死者的绳结则凌乱复杂,还有许多无效重复的死结,可能是绑缚者慌乱紧张。”
泰尔斯放下报告,轻声叹息。
“我的两位手下,一来事出突然,时间不够,二来既非专业,相关经验也不足,三来么,他们只关注目标人物,对现场另一位死者的观察不够细致……”
想起哥洛佛和d.d,泰尔斯语气沉重,心情复杂:
“至于后来接管现场的警戒厅……首先,空明宫里的大人物发了话:降低影响,尽快结案,必要时不惜内定‘凶手’。其次,被指派到此案的警戒官们全是人精,尤其是这案子干系甚多,可以想见,没人想惹麻烦,只想草草结案早点收尾,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或者说,大家更在意背后的权力斗争,反而没人关注案件本身的细节。
才会把完整的验尸报告压住不发。
为了大局的稳固,也为了多方的利益。
从而忽视活生生的人命。
他心底的声音冷静又冷酷:
这是一场上上下下,有意无意的共谋。
理由充分,动机合理。
代价,就是真相的消逝。
直到被垂垂老矣的布伦南审判官,用生前最后一口气的坚持,戳破了盖住一切的裹尸布。
洛桑二世依旧恍惚地望着漆黑的天花板。
希莱明白了什么,她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杀手:“这么说,你……你……”
泰尔斯冷酷严肃的声音适时响起:
“洛桑二世,你杀了迪奥普,放干了他的血,这毫无疑问,可能还诉诸非人异能,极尽折磨之能事。”
然而他语气一顿,话锋一转:
“但他的情妇却不是,至少不是为你所杀——一个连动手猎食都要避开妇孺的职业杀手。”
洛桑二世回过神来,恶狠狠呸声:
“呸。”
希莱狠皱眉头,但泰尔斯倒是毫不在意,他缓缓开口,认真询问:
“告诉我,杀手,发生什么了?”
“我杀人杀腻歪了,换个法子,”这一次,洛桑二世倒是干脆,只是依旧敌意满满,讥讽不停,“怎么了?很意外?”
泰尔斯摇摇头。
“你先前杀人都是干脆利落不留痕迹,唯独在迪奥普情妇家,你逗留原地,似乎还在翻找什么东西,以至于撞上了我的手下,为什么?”
洛桑二世把头扭到另一边,不屑冷笑。
“杀手都有癖好,”他咬牙道,“杀了两个人,总得留点纪念品。”
泰尔斯微蹙眉头。
“他在帮你,混蛋!”
希莱被对方的态度激怒,她终于按捺不住,指着严肃抱臂的泰尔斯,怒气冲冲:
“你就没看出来,这蠢笨迂腐到令人绝望的煞笔小屁孩,是你现在唯一的希望?”
听了这番不知是帮腔还是贬低的话,泰尔斯表情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