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此事后,王同知以巡盐钦差的名义抓了梁伯宏,给他上了大记性恢复术。那些牵扯到私盐案的官员名单,便是他亲口供述。”
常风问:“有没有账册之类?”
徐春宝答:“账册是有的。但没墨吃纸。全记在梁伯宏的脑子里。梁伯宏不愧是二甲第五进士出身。记性惊人。他在任三年,近千笔私分盐引的账目竟记得一清二楚。”
常风道:“看来梁伯宏只要平安进京,两淮盐税的黑盖子就能被揭开了。”
徐春宝道:“咳。哪里是黑盖子啊,简直是个无底深渊!两淮盐税的七成竟成了六十多名官员的私房钱。”
徐春宝将自己所知的状况,原原本本的讲给了常风听。
太祖开国后,定“钢盐制”。朝廷控制盐业。将几大盐场分为十纲,每年每纲盐引为二十万引,每引折盐三百斤。
商人想要贩盐,就要交银子跟官衙领盐引。有盐引才能合法贩盐,否则就是贩卖私盐,是要杀头的。
其中,两淮盐运使衙门占据五纲一百万引。是诸盐场中盐引最多的。
然而,其中七十万引,却被梁伯宏私分给了大大小小的官员家眷。
盐税少了七成,梁伯宏自然要编造理由。他的理由是:两淮盐场歉收,没有那么多官盐可给盐商贩卖。盐引每年只能授出三十万引。
这么大的事,朝廷自然要派员核查。
可是,从上到下的官员都从盐务上得了好处。从京中高官到封疆大吏都替梁伯宏打掩护,异口同声说梁伯宏所奏属实,盐场确实年年歉收。
如果所有人都说假话,假的也成真的了。
应该这么说,梁伯宏是文官集团派去两淮的白手套。
别看梁伯宏每年分出去七十万引盐引。他自己每年却只能得利区区五千两而已。
这是他跟文官集团达成的默契。盐务上的银子,我分给诸位大人吃肉,我自己只喝口汤。
等到我任满,诸位大人要想法子让我升个高位。
用后世的话说,两淮盐务是大明系统性、塌方式的腐败。
徐春宝讲述完,常风叹了声:“唉。我现在最怕听到‘从上到下’这个词。从上到下的官员都从盐务上吸朝廷的血,丝毫不知收敛。”
“他们甚至认为这是他们应得的!这一回,就让我和那些人见个高低,决个生死吧!”
“我得跟那些人证明一件事——天不藏奸,邪不压正!”
在经历了二十年的朝堂争斗、尔虞我诈之后,常风心中依旧有着朴素的信念“天不藏奸,邪不压正”。这很难得。
扬州到京城的路程,快的话二十天便能走完。
只要二十天后,梁伯宏平安进京,皇上顺利钦审,那些满嘴仁义道德的贪官便必死无疑。
与此同时,扬州,钦差行辕。
南直隶巡抚汪如讳、浙江巡抚高铎正在跟王妙心、常破奴品茶。
品茶是次要的,谈判是主要的。
这两位巡抚还不知刘健和谢迁在京城反咬一口,污蔑王、常索贿的事。
王妙心笑道:“二位巡抚分别从南京、杭州赶来扬州,只为与在下品这壶狮峰龙井。实在让在下受宠若惊啊。”
汪巡抚放下茶杯,从袖中掏出了两封奏疏,放在桌上。
他开门见山:“这两封奏疏。一封是关于王同知的二弟王妙礼的。一封是关于常编修的。”
王妙心跟常破奴对视了一眼。
王妙心问:“哦?内容呢?”
汪巡抚道:“令弟王妙礼是三甲出身,名次靠后。为官十三年,到现在还只是淮安府的一个小小知县。”
“淮安是南直隶所辖。我下属的品行我自然是清楚的。我打算上奏朝廷,保举他升任凤阳府同知。”
“凤阳乃是中都。那里的府同知在身份上高半格,可与寻常地方的知府平起平坐。”
“不知王同知意下如何?”
王妙心笑道:“汪巡抚真是抬举舍弟啊。另一份关于常编修的奏疏呢?”
浙江的高巡抚接话:“常编修是皇上的伴读郎出身。久沐圣恩,精明强干,能力超群。”
“我打算与浙江三司联名上书朝廷,保举他做嘉兴府通判。”
翰林编修只是正七品,嘉兴府通判是正六品。常破奴等于连升两级。
高巡抚又补了一句:“三年后,我保他能够升任嘉兴知府。”
常破奴笑道:“二位巡抚,我这人年轻,说话不知道拐弯,你们不要见怪。容我多嘴问一句,条件呢?”
高巡抚答:“将梁伯宏交给南京刑部审讯。”
常破奴笑出了声:“可是,我们怕他稀里糊涂死在南京刑部大牢里啊。”
汪巡抚有些发急:“这是什么话。”
常破奴年轻气盛:“实话!我知道现在江南也好,京城也罢,不少人都想让梁伯宏死。”
汪巡抚急眼了:“王同知,别忘了你二弟是我的下属。他所在的山阳县粮赋账目不清。我正怀疑他有中饱私囊之事呢!”
王妙心冷笑一声:“你在要挟锦衣卫的同知、朝廷的巡盐钦差嘛?”
汪巡抚道:“我没那个意思,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