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病(1 / 2)

黛玉从不知道,有人会贫穷到衣不蔽体,也不知道有人为了活下去在寒风中步行数十里。

只为寻求一个机会。

一个卖身的机会。

黛玉坐在马车内,怀里是温度适宜的手炉,汤婆子这种灌热水的东西,王嬷嬷从不给她用,说不小心弄破会烫伤。

“入奴籍后,除非主人家心善,否则便是凑够赎身银钱也是世代为奴为婢。”

允初比她大,自识字后,什么书都看,奴和民,是不同的。

打死别人家的奴,只需银钱赔偿,打死民,有实证被告到官府有人受理,皇子也得挨板子,但要以命偿命几乎不可能。

“若非逼不得已,百姓是不会卖儿女为奴的。”

允初想起什么,又道:“富贵人家的家生子又不同,有吃穿有银钱,比许多百姓过的更好。”

民与民不同,奴与奴也不同,跟人与人不同没什么两样。

就像允初生来便是皇子,黛玉生来便是官家女。

但他祖上并不是皇帝,黛玉父亲也不是生来便做官。

他们将来成什么样,也只能靠自己去争。

有野心有能力什么得不到。

黛玉看看他,又低头看自己。

说的好像有道理,但又有点儿没道理,说不上来为什么。

雪雁从马车外进来。

“赵太医说那对姐弟不太好,扎了针也给了汤婆子,还是要吃药才行。”雪雁想起那衣衫下的膝盖,比手上冻疮更可怕的伤,还是不要说出来更好。

“那便送他们回去煎药吧。”

这外头连个火都升不起,煎药是不能了。

路上雪雁也说了,这附近就这一个村,他们就是玩儿也只能到这村子里。

雪雁得了话,便扭头告诉车夫往村子去。

允初自然不会阻止。

但没一会儿他便觉得,还不如阻止呢。

他们一路都是走的官道,虽比不得京城平坦宽敞,也能过马车,铺上厚厚的床褥毯子,又走的慢,不会晃的难受。

眼下这是什么路?晃的叫人想吐便罢了,没走多久连马车都只能停下。

听到这个消息,二人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竟有不能过马车的路?这还叫路么?

允初从未出宫,黛玉上京走的水路,更没出过扬州城,自然不懂如今的路只容一辆马车单行,路之下还有只容人行走的径。

允初倒是在书上看过,此时太过震惊没想起来。

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思,两个吃过最大的苦便是喝药的小孩子,坚持要送姐弟俩到家。

诸人劝不住他们,只能想法子,最终马夫将马解下,两个主子一人一匹,剩下的便给随行太医。

黛玉裹着厚厚的披风被王嬷嬷抱着坐在马背上,只露出双眼,风一吹都觉得有冰刀往眼睛里扎。

两位主子需要的东西自然带着,不能带去的便留在马车里,留人看守的同时还派人去驿站叫人来此地。

这么走,今日是回不去了。

黛玉和允初倒没意识到,只是见路越来越窄,眉头紧锁。

出京后话多的黛玉也没说话。

就是不解。

为什么有这种路,为什么赵平安会说已经很好了,还有更难走的路,更难走的路得长什么样儿。

两个小孩儿能想象的只有遍地荒草。

还没想透,赵平安口中的村庄已经到了。

饶是王嬷嬷这种穷苦人家出身的,也难以想象,这村子里的人是如何活下来的。

村庄周围都是石头,没有几块田地,林木也没留下哪怕一片叶子。

完好的房子都没几个,整个村子不过十几户人家。

甚至连破瓦房都没有一间。

允初的心像是被狠狠锤了一下,又留下一根刺,钝痛不止。

黛玉站在他身边,手被紧紧攥着,只想,这村子很穷,旁的想不出来。

这个过于贫穷的村子,在听到动静后,从屋子里出来,把姐弟二人抬到他们家里去。

七嘴八舌的与赵平安说着话,给了他一个烤红薯。

允初一行人对赵平安说过,不许暴露他们的身份,村民见了只好奇的看,并未靠近。

更多是村民们不敢靠近,别说靠近,害怕都来不及。

从主子到马夫奴仆都穿着完好衣裳,他们虽认不得绫罗绸缎,但个个光彩熠熠穿金戴银,一看就不是能够得罪的。

那些人穿着比姐弟俩更破旧的衣服,穿的很厚很厚,依旧冷的发抖。

黛玉被王嬷嬷抱在怀中,被允初攥着的手越发紧,已经有些疼。

她不敢出声。

允初的模样有些吓人。

比父亲遇上难办的公事,更加吓人。

最后的最后,还是允初自己松开了手。

屋子打扫干净铺上了毯子放上碳盆。

赵公公说下雪了,这屋子是最好的不怕被雪压塌,赵平安一家另寻住处时。

她看见允初哭了,看着茅草屋顶和漏风的门扉。

眼泪源源不断的往外流,眼睛却眨也不眨。

她看了好久,久到眼睛也有些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