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宗珏那边便愈发忙碌,根本无暇顾及庵堂里的知虞。
好在宛尘师太的性格极好。
远离了红尘里的人和事,宛尘师太还会耐着性子教知虞如何种青菜和各种瓜果,如何刨开泥土,如何浇水施肥,看着那些东西从一颗光秃秃的种子状态,破土而出,变成嫩芽。
又从嫩芽舒展叶片,一日日长大,最终结出果实。
对于知虞而言,整个过程都无比的神奇。
她自没有在这里土生土长过,吃什么喝什么,府里也都有所供应。
却不曾想,这些东西的来源会这般神奇。
宛尘师太问她:“你明白了吗?”
知虞点头,“明白,只要种下了,就一定会有所收获。”
宛尘师太望着她慈爱地笑了笑,“是也不是。”
宛尘听说过知虞的过去,也知晓她从前做过的那些恶事。
她将知虞带到桃树前,让知虞摘下一只漂亮饱满的桃子。
摘下来后才发觉桃子背面是烂的。
宛尘:“善因善果,恶因恶果,屡屡循环,果报不爽。”
“昔年的善会结出善果,恶也会滋生出恶腐,阿虞,你明白吗?”
知虞被那树枝戳到了额,不由抚了抚脑门,望着师太仍然和蔼模样,“明白,阿虞日后一定一心向善,不做害人的事情。”
宛尘师太摇头无奈一笑,“你不明白。”
然后人便转身走了。
独留知虞一人更是疑惑。
……
沈欲接受了天子的裁夺,被流放的路上,那些官差看人下菜碟,自是好不到哪里去。
中途做了冒犯沈欲的事情,白寂便忍无可忍从暗中拔剑上前。
那官差险些被一剑戳死,可一只苍白的手却半道斜伸出来,蓦地握住了锋利的剑尖。
纵使白寂及时收力,血珠还是从沈欲的指缝里一滴一滴,滴落到了那官差的额上、眼中,骇地对方直接昏死。
等白寂回过神来的时候,沈欲已经替他挡了另个官差的刀口。
沈欲道:“我将你捡回来,一点一点养大,不是让你主动送死的。”
白寂踹翻了那衙差,红着眼道:“郎君……”
沈欲缓缓说:“你可知晓你父亲是何人?”
白寂梗着脖子道:“属下不知。”
沈欲说:“你的父亲便是镇守了边境十二年的白老将军。”
当年的白家因为遭到迫害,被扣上了叛国通敌的罪名,白家连主带仆人,加上所有的旁支将近两百多人,皆被斩杀屠戮。
白老将军膝下只有一双养儿养女,现如今要回到那片让他痛失亲□□儿的伤心地,他必然情绪大恸。
“他们需要你。”
沈欲随意将掌心的血渍擦干,对白寂道:“我培养了你这么久,你是不会让他们失望的。”
白寂缓缓回过神来,似有些怄气,“我不去……”
“去吧……”
沈欲不徐不疾道:“也许,我也会需要你。”
白寂闻言霎时愣住。
“郎君的意思是……”
沈欲道:“可还记得容太妃在我离京时说,我是太上皇的私生子。”
白寂犹豫,“可若是假的呢……她骗过咱们不止一次了。”
容太妃嘴里的话不能信。
若是能信,他们郎君为了得知自己的身世,又何必那样费尽周折,还派了白藏去沈蓁身边?
男人苍白的面色没有一丝情绪。
一双沉寂的黑眸缓缓扫过地上那些官差。
他语气淡道:“假的,也可以变成真的。”
沈欲清楚的记得,他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白手起家,空手攒起。
没有功名,便想办法读书。
没有人脉,便想办法拿自己的能力去做交换。
没有自己的底牌,便亲自去培养。
白寂,不过是其中一张底牌罢了。
沈欲至今都记得自己知道白家灭族的时候,全城的百姓几乎都在为白家叹惋,哭丧,背地里斥骂朝廷相信谗臣,错害忠良。
后来真相大白,太上皇的罪己诏显然也证明了白家的无辜与惨烈。
沈欲当时深夜提着灯,在无人的乱葬岗里,一具尸体一具尸体地翻。
整整两百多口人,他的身上都要爬上尸虫,也耐心至极地从头翻到尾,直到在乱葬岗里找到了尚存一息的白寂。
那时候,他抱起那个孩子,就打算要将白寂培养成自己的刀。
白寂则忽然想到,沈欲上回被陷害被贬为庶民时,都尚且不肯动用到他。
但这次却要用到,这显然说明……
郎君也许是不打算再继续隐忍下去了。
白寂突然间产生了一个更加危险也更加忤逆不道的念头。
可同样,在他的印象中,只要是郎君想的,几乎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白寂似乎了然,随即咬牙抱拳道:“郎君且等我回来,届时,我仍会是郎君手里的刀!”
郎君说砍哪里,他就砍向哪里。
沈欲用干净的那只手看似温柔地抚过他的颅顶,柔声道:“好。”
“白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