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姨, 姨姨。”夏浅枝才在凉亭里坐稳, 就有一只胖墩墩的小团子迈着小腿儿跑过来, 一把扑在她腿上, “姨姨抱。”
夏浅枝前生没接触过孩子,不知道是天生的本事, 还是重生的恩赐,反正今生她格外招小孩子的喜欢, 就连小时候不爱和她一起玩的五皇子,近些年对她也很好,时不时板着脸进她的长乐宫里,先说一通不怎么好听的话, 然后才肯扔下他从宫外搜罗的一些稀奇玩物, 给她解闷。
眼下,夏浅枝抱起皇长子晃了晃,小娃娃嘿嘿一笑,将不知道从哪儿祸害来的一朵开的正艳的牡丹别在她耳朵上。她腾不出手去摘, 只好别着一朵滑稽的大花对着缓步行来的皇帝福了福身。
“苗苗小时候那样谦让, 长大之后却老爱抢朕的地方。”皇帝的目光定在夏浅枝面上,不知在看自己的长子, 还是盛开的牡丹, 又或是比牡丹还娇艳的容颜。
“臣女惶恐。”夏浅枝将主位让出来给皇帝,抱着皇长子站到一边。近些年, 这样的玩笑话听得多了, 她渐渐习惯起来, 也不每次都费心去反驳了。
反正她就是镇国长公主的名号好听,手里一丁点儿实权都没有,一件影响朝堂局势的事情都没做过,如果这样还招来皇帝的猜疑,那她是真没辙了。
皇帝显然并未猜疑她什么,而是顺着她的目光一起望向远处。这座凉亭是宫里地势最高的凉亭,极目远望,隐约可见皇宫尽头的高啄檐角,在目力所不能及的地方,那个方向有从外面入平阳的唯一一条官道。
“一弘最后一次联系朕,是在大夏与古纥的边界。”皇帝忽然说道,“那也已经是半年前的事。当初跟在他身边的人,也都失去了联系。朕派人去找过,一无所获。”
夏浅枝抿着嘴唇,不说话。
“苗苗,你有没有想过一弘为什么没回来?”皇帝停下话茬,问道。
有,当然有。日日想,夜夜想,也想不明白。
夏浅枝摇头:“臣女不知。”
“朕的皇宫很大,和平阳整座城比起来,又很小。再往外走,大夏很大,和整个天下比起来,也很小。苗苗,天地广袤,藏着数不尽的诱惑,还有危险。一弘也许是不愿意回来,也许是,没能力再回来……你明白吗?”皇帝从她怀里把皇长子接在手里,“我儿才一岁,就天天盼着他母后带他出宫玩,小五更是在宫里闲不住,一个月七八回的往外跑,你在宫里一住这么多年,对外面的天地真的一点儿都不好奇吗?”
他这话其实偷换了概念,皇长子和小王爷都是男子,天生收到的拘束就少。夏浅枝在宫里住的时间是久,却也没久过太后去,当下绝大多数女子一辈子过得都是足不出户的日子,寻常人家的后院可比皇宫小得多了,也没见把谁憋坏。
夏浅枝却没察觉他话里的问题,只是听他说陈一弘也许遇到让他无法回家的诱惑或者危险,难免会升起把他带回来的念头。
皇帝从她的脸上看出动摇,不动声色的又加了一把火:“朕已经在着手准备,打算明年就在各郡县开设独立的女子学堂,教习与普通学堂同样的知识,再过几年,再设女官之位。苗苗作为镇国公主,就替朕去看看朕的大好河山,如何?”
“这……”夏浅枝犹豫了,前后两世她过得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居日子,突然让她去外面的世界,宫门好出,心门难越。
“一弘失去联系的地方受无终门辖制,那些江湖门派都有自己的规矩,无终山只许女子入内,朕的人都被拦在了山外。有女侍卫进山之后,带了话出来,无终门主说要见你才肯帮忙找人。”皇帝点头示意,一个小内侍将一纸帛书呈给夏浅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