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风潮!
苏辙对修改《孟子集注》这个事情很是上心,第二天去述职后,回来立即让人去太学寻了苏允过来,两人开始研究孟子集注。
苏允本没有太大的期待,毕竟他与章惇已经辩经三个月,反反覆覆的,认为已经是改无可改了,但与苏辙一辩经,立马感觉到了不同。
一是苏辙的在孟子上的造诣远远胜过章惇,章惇虽然在经义上亦很是厉害,但他所治本经乃是春秋,于孟子上的造诣比在春秋上的造诣可是差多了。
而苏辙却是以孟子为本经,对其深入的研究不是章惇所能比的。
苏辙提出的问题比章惇却是要艰深许多,就算苏允已经在孟子上沉浸半年之多,对苏辙提出来的问题依然有些难以应对。
二是苏辙擅长骂人……哦,不,擅长辩论,有时候看似道理都在苏允这边,但真辩论起来,苏允依然是左支右拙。
当然不是苏允不擅长辩论,而是他在辩经这个事情上经验不够多,面对有着丰富的骂人……辩经经验丰富的苏辙,总是被绕着绕着就迷失了方向,然后就陷入了苏辙的话术里面去。
苏辙当然不是为了辩论而辩论,而是提前帮苏允积攒经验。
辩经这个事情,别人可不会让着你,他们为了驳倒你,阻止你的学说,打倒你的学说,什麽招数都会使出来,诡辩可能只是其中最为简单的手段。
这些对苏允来说都是极大的困难,甚至让他寝食难安,与苏辙的辩经,给苏允造成了很大的精神压力,有时候与苏辙辩着辩着,哑口无言不说,有时候还忍不住勃然大怒。
便比如今天,苏允秉持着大义来剖析孟子,而苏辙却是揪着几个词的概念反反覆覆的定义,每次定义词汇,便将整个概念给颠覆,苏允的大义也难以成立了。
这种做法就类似于苏允建起来一栋漂亮的城堡,苏辙不去看城堡结构多好丶外观多漂亮,而是盯着墙角说这块石头不是这麽用的,用在地基这里不合适,用来当院子里的假山才是合适的,将石头给挖了出来,城堡失去支撑,城堡随即轰然倒塌。
苏允每一次都得跟苏辙来来回回的辩驳这些词汇的定义,半点大义都讲不上,一部孟子被拆得七零八落,令人不知所云。
今天苏允才刚一章大义给讲清楚,苏辙又开始对里面的某几个词进行刨根问底式的追问,终于把苏允给整毛,腾地站起来怒道:「叔父!你这是在辩经还是在研究《说文解字》,你要这麽辩,对经义有什麽帮助!」
面对勃然大怒的苏允,苏辙却是神色淡然,道:「所以,这些词的定义你没有搞明白是麽?」
苏允气道:「这些词大家一眼都知道是怎麽回事,为什麽还要去寻根究底呢,辩驳一番之后,不还是采取了它们常见的定义?这有什麽意义呢?」
苏辙微笑道:「能让你生气,这便是意义啦。」
苏辙这麽一说,苏允的怒气顿时消失无踪,与苏辙拱了拱手,致歉道:「叔父,是我失态了。」
苏辙笑着点点头,起身双手压住苏允的肩膀,把他按入椅中,语重心长道:「辩经过程之中,这亦只是最粗浅的手段而已,你若是这样都忍不住,那这孟子集注你还是留着自己欣赏吧。
你想要让孟子集注得到世人的承认,便要将所有对它有异议丶心存坏心思丶想要侮辱它丶驳斥它的人统统打倒,让它以毫无辩驳的模样出现在世人面前,才有可能让它走到该有的位置。
人因经名,经以人兴,你会因为这《孟子集注》而着名,而《孟子集注》也要因为你的能力而兴盛。
以后的几十年里,你要面对无数次的诘难,随时有人要来拷问你,质疑你,随时让你回答经义,用各种诡辩手段来诘难你。
你对答如流,他们只需向你恭敬感谢,便可以遮掩住他们的坏心思。
但是一旦你被难住了,他们便会因此骤得大名,如此划算的买卖,谁都想做一做。
所以,你必须先学会应对所有的手段。
另外……」
苏辙看着苏允道:「……你若是想要让你的心血流传下去,甚至成为显学,成为科举主流,那你需要付出的可能是你一生。
要麽你一生讲学,让更多的人将这《孟子集注》给传下去,要麽让这《孟子集注》去到经筵上去。
要麽如同介甫公那样,将其重注的《诗》丶《书》和《周礼》,又称《三经新义》的经义在太学中推行,让新学盛行一时。」
苏允皱起了眉头道:「这般虽然因官盛而名一时,介甫公一下台,如今新学已有式微之相,不长久啊。」
苏辙呵呵一笑道:「那是因为新学不够好!介甫公为了变法,不惜篡改经义,令经义符合变法之所求,如此一来,难免错漏百出,有漏洞就难以成为传世经典。
介甫公在经义上的成就堪称大家,但就是因为新法所累,难以公允之心去解经,今日之败,乃是根子坏掉了罢了。」
苏允点点头,不过对苏辙的说法亦只听了五成而已,苏辙所说的话,与他所站的位置是统一的。
你让一个旧党去评价新党,是很难听到一个公允立场的,所以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