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
夜色渐明,
繁忙的京城,也逐渐繁华落尽,失了喧闹之声,街上,百姓的身影逐渐减少,只有脚步匆匆,刚下工的伙计,赶往回家的途中,
李首辅的宅院内,小厮已经开始点燃灯笼里的蜡烛,让还未暗淡的院子,更加明亮,另外,府上的巡夜之人,也早早在主家偏院,用了饭食,而后三三两两一伙人,开始在外院各处,检查院落门第是否关好,还有整个府上,是否有其他隐患,让此处宅院显得幽静安逸,
内堂屋中,
首辅李崇厚用过膳食之后,就入了暖阁躺下,隔着屏风,听着外面那梅家女子唱的昆曲水磨腔,嘴里打着半酣,似睡非睡的样子。
而大公子李潮生,则是落坐一旁的书案前,仔细查看各地送来的密信和奏疏,每件书信,都细细品读,留了记号方才规整放好,替父亲查看内阁的一番事,略有所得。
过了好一会,
一曲西厢记唱完之后,留音收声,李首辅好似睡醒一般,睁开双眼,伸出手摆了一下,梅淑见到后,起身万福,缓缓退下,
李首辅见人离开之后,这才转头,望着儿子还在屋里看着密信,问道:
“听说上次燕春楼的诗会,又被洛云侯给搅合了,一首诗力压全场,‘水通南国三千里,气压江南十四州。’也只有他才有这个胆识,还有他点名的昆曲,什么峦山音,也在京城名声大噪,被天下学子称为北山南水齐鸣,可有此事?”
说来此事也怪,洛云侯的诗一出,整个燕春楼鸦雀无声,就连几位书院山长都默不出声,最后洛云侯有事回了宫里,偏偏他留下人,在诗会上唱起了昆曲峦山音,引得天下学子尽皆侧目,加上之前作的诗,所有风头都让他出了,那唱曲的女子也是胆大,说的那些话,还真是符合洛云侯的性子。
到最后,诗会虎头蛇尾,天下学子只顾着讨论洛云侯的诗词,和新出的昆曲曲调,哪还有人注意那些书院子弟,两位公主也不得不把花魁选举提前了,
思及此,想起当时候众人无奈的样子,
大公子李潮生笑了笑,那一日的诗会闹得,摇摇头,也只有洛云侯敢在那胡闹,
“父亲,此事儿子知道一些,洛云侯的诗一出,无人再敢做诗了,而这个唱曲的,就是桃园班主的女儿,栗大家,天生的好嗓音,这个音调,也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被洛云侯听见,就招揽进了府上,做了乐师,峦山音是洛云侯取的名字,说是要压制江南水磨腔,这样一传,整个京城谁人不知,单说那曲调,儿子听了,可以说在水磨腔之上。”
这一点,也不是他故意夸大,那日听得此曲之后,满场哗然,江南书院那些人,脸色难看至极,就算他自己瞧得,心底竟然也有一丝快意,可见京城世子对江南那些人的怨念,
“还真的不是传闻,能让你都开口称赞的,可见江南文风,已经到了令人厌恶的地步,这一次赶考的人,可不止北地和江南,西边,南边的,都陆续来此,不能让江南一家独大,你可明白,洛云侯几次搅乱,简在帝心啊。”
李首辅眼睛又闭上,喃喃自语,暖阁里只有灯油燃烧的声音,
“父亲,洛云侯能做的事,其他人未必敢去做,江南那些人一直是如此行事,原以为只是吹嘘,没曾想,十几年下来,竟然形成风气,图惹人生厌,不知那些书院的山长,可有悔过之意。”
大公子李潮生,算是明白许多,但真的做不来洛云侯的那些事,他见过那些山长,一个个自视清高,又无半点为朝廷效力的心思在里面,真真是一群道貌岸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家伙。
“嗯,是惹人生厌,但有些事,不是他们能定论的,之所以这样做,就是为了书院的传承,你一没名声,二没银子,书院如何还能办的下去,他们之所以置身于朝堂和江湖之间,两不沾边就是如此,牵扯多了,书院就不能安稳办下去,洛云侯显然也清楚,所以才能公然打个擂台,压一压江南文风,其他的,也没了。”
好似说完这段话,用完了力气一般,翻个身,往里面侧身躺了一下,闭上双眼,就此睡去,
只留下大公子在那想着父亲的话语,既如此,那洛云侯为何还要下力气,弄这一出,不可能就是恶心他们吧,想到恩科的事,或许是宫里的态度,
正在思索间,
外堂的管事,小心地敲了一下屏风木架,
“大公子,大公子,江南传来密信,”
屋里的李潮生明显神情一愣,江南来的密信,会是谁呢?
“把信件拿进来,刚刚送信之人可有说些什么?”
“回大公子,送信之人说,先来李府送信,而后去了忠顺王府,其余的并未交代。”
管事小心地垫着脚步,慢慢走了进来,生怕发出一丝响动,惊扰了睡梦中的老爷,待走到书案前,就把送来的书信轻轻放在书案上,借着亮光,只见书信上有些褶皱,这些褶皱,
看样子并不似是人为折的,李潮生有些好奇,便拿起密信仔细查验,只见其上面的褶皱,好似是湿过水,干了之后的情形,正想拆开信封,忽然又问道:
“江南那边,可有什么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