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东郊极美，大片柳林绿如汪洋，各种各样的鲜花美不胜收。一路上皆可见大量的文人墨客，他们不拘小节就地而坐，饮茶对诗，好不快活。

温顺的牛儿顺着敞平的官道一路悠悠赶路，路的一侧是一条沿途的河流，河水清绿，鱼虾犹多，河上渔夫驾一叶扁舟游荡。

春露一路上偷瞄了皮袄下的人好几眼，从上了牛车后，自家姑娘就低头闷坐着，眉心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到现在连姿势也同上车坐下时如出一辙。

她心中疑惑众多，终是不敢开口问一句。

牛车行至城门口被迫停下，许久都不曾挪步。

明安城行人车马须入左出右，也不知是哪一个大人物入城，使得今日左右两边的人马退至两侧，留出一条宽阔大道。

道上一匹匹棕红的上等马儿，拉着四五个黑色木箱井井有序朝着城内驶去。

“姑娘，城门口有车马挡着，可能要些时间。”春露下车同前面的妇人交谈几句，掀开窗帘坐上车，气喘吁吁同李泠阳解释着犊车不前的缘故。

李泠阳抬首朝春露扯出的空隙，探望着这熟悉的城门，有些失神。

上辈子便就是在这座城里，新王登基。明安大半的旧臣与家属，杀的杀，流放的流放，死伤无数，那年的明安城活成了人间炼狱。

李泠阳印象最深的是阿耶阿兄被斩的第三天，她和母亲被押出城门，一具具尸体东倒西歪的躺在南城一里地的山谷，山谷里有几只野狗低头大口大口啃食着那些身体，满嘴鲜血。

李泠阳三日未进食，可见到那副场景，她还是没忍住弯身干呕。

李泠阳合上帘布，声音清冷得有些生人勿近：“无碍，等等就是。”

道上马车走了一辆又来一辆，连绵不断的人和马引得周围人等急躁。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周围人没了耐心。

“一辆又一辆，真是没完没了了，他是觉得自己钱太多，非得游街向我们这些穷苦百姓展示他的财富吗？什么……”

犊车旁的中年男子点等不及，口中骂骂咧咧，抬肘支在同伴肩上踮脚探向车未。只是一眼，人便瞠目结舌，说不出话。

他张大嘴巴推了推身侧之人，抬手侧头的向一同好友惊讶道。

“后面那车好似金子做的？”

男子话语虽轻，春露却听的瞪大了眼睛满脸惊奇。同样，惊奇的不止春露一人。

听四周惊讶之声不断，李泠阳也凑热闹的伸手揭开帘子。

犊车过去不远，站着大量进城的百姓，一眼瞧去，全是各式各样梳着发髻戴着簪花发钗玉簪的脑袋。

李泠阳越过人群，扫向车队最后的马车。

尾后的马车极为华丽，只是并不是金子做的。马车车身是用金丝楠木做成，木材在阳光下色泽明丽华贵，车角挂着流苏金灯，车帘是扬州的上好锦布。马车后跟着一群衣着皆可同七品官员衣料有一拼的家丁婢女。

车队豪华的装扮引的周围人窸窸窣窣讨论。

“我刚才数了下，足足有二十一辆马车。”

“别说马了，单单是随行的家丁侍卫就有百来人，宰相嫁女都没这么阔绰，也不知是哪家大户人家出手如此阔绰。”

“你没看见车旗上的沈字吗，姓沈，有钱的还能有谁，自然是扬州沈家了。”

车队已入城，可是来迎人的老宦官还是持着拂尘端坐在太师椅上，城外守门的侍卫手持长矛依旧坚守岗位，似乎这已经走完的车马只是前戏，后面未到的才是正主。

扬州沈家？

李泠阳顺着路人的谈话，想到刚才的场景，心里琢磨着这沈家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让皇帝身边的红人张明德亲自来城门迎接。

春风渐起，城门东面沙尘扬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着风沙传来。

“公公，来了——来了——”

太师椅上的张明德闻言，喜笑颜开甩尘站起。

来时大家就告诫过他，沈家是皇家左膀右臂，不可敷衍了事，为了以表诚意，他再次整理衣袍站的更为端正。

马蹄声渐近，马上的人也看的更为清楚。带头的是一匹白色马驹，马驹毛发光泽，体型匀称、四肢健壮，是匹难得的好马。

马群临近城门脚步就慢了下来，白马上的少年金玉冠头戴芙蓉花，长相出挑。他身着黑白相交锦衣圆领袍，衣袖袖口绑着护腕，黑裤长靴，长发及腰，腰间由一条白玉带束起。

少年长的好看，一路上嘴角都带着笑意，温文尔雅的同时带着一丝丝痞意，这使得他目光所及之处，姑娘皆红了脸。

“咱家见过沈郎君，沈郎君一路辛苦了。”老宦官快步上前，眉眼嬉笑，谄媚仰头朝马上的人点头哈腰。“大家与沈郎君许久未见，心里十分想念，令咱家来迎沈郎君进宫叙叙旧。”

马下的人说的认真，马上的人却嬉皮笑脸，取下耳边的花无聊的在手中把玩，她瞅了眼脚边阴阳怪气的老男人，将手中的花随手扔下，扬唇道：“花赏你了。”

李泠阳盯着白驹上的人，眼神深沉。

张明德虽只是一介宦官，可始终是皇帝的人，放眼整个明安城，是个有头有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