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片刻,沈若欢的那个丫鬟急匆匆走了回来。
见裴珩负手站在窗牖旁,她忙道:“三公子,林管事不在宅子里,云嫂说他有事出门了,我去找了路平小哥,路平小哥奔外头医馆找大夫去了。”
竹枝担心自家姑娘,一边跟裴珩交代,一边去了床榻旁。
撩开床幔,瞧见自家小姐闭着眼拱开了身上的锦被,无知无觉地正在扯身上的裙裳。
衣襟早已散乱大开,露出了里面皱巴巴的花苞小衣,她忙又放下帘帐,回身去看站在屋内的裴三公子。
站在窗牖旁的裴三公子一袭白衣胜雪,隽长的身影如玉如松,清贵淡漠。
竹枝暗自羞愧,裴三公子这样清琅的端方君子,如山巅不可攀折的一捧雪,定然是十分守礼的,她怎能这样去想他。
裴珩朝屋外走去,淡声道:“给她换身衣裳。”合上了房门。
竹枝见他出去后,松了一口气,连忙将姑娘身上汗湿的衣裙换掉。
听到屋外传来路平的说话声:“公子,大夫请来了。”
那大夫见裴珩一身矜贵、气度不凡,不敢直视,躬身问了声好。
裴珩淡淡点头。
屋内竹枝忙将湿漉漉的脏衣放在了屏风后的湢室,打开了房门。
路平领着大夫进了屋,走到拔步床边。
竹枝撩起床帐,将姑娘的手从被子下拿出让大夫诊脉。
大夫瞥见那腕上的割伤,心下一惊,匆匆一瞥,见躺在榻上的女子容色逼人、清婉柔媚,忙垂下眼,不敢再多看。
小心翼翼地将手指搭在了脉上,诊完脉后,他微微舒了一口气,对着那位神色淡漠的贵公子道:“夫人气亏血虚,身子有些娇弱,想是今日淋雨着凉后寒气入体生了高热,我开副方子吃上两日应当便能痊愈。”
见贵公子神色仍是淡淡的,似对病榻上的女子并不甚关心。
大夫心叹佳人命薄,去了一旁的漆红月桌旁打开诊箱,取出纸笔开始写起方子。
外头已是暮色四合,见屋内光线有些昏暗,竹枝点亮了灯烛。
裴珩看向床榻旁垂下的那一截雪白细腕,狰狞的红痕在她腕间格外醒目,想来日后伤疤便是好了,也会留下印痕。
他眸色微暗,又想起那串被她藏在枕下的佛珠,薄唇微抿。
她倒是舍得以身犯险。
明知道他是那晚的人却只字不提,反倒以被贼人轻薄为由,来谋取他的愧意,换取他的怜惜和庇佑。
这女子好生狡猾。
但也有些天真。
倘若他并不是恪守礼法的正人君子,而是行径卑劣,放荡形骸的小人,她又能从他这里谋取到什么呢?
大抵是他君子的皮相太过惑人,裴珩唇角露出一抹淡嘲。
“公子,方子开好了。”大夫出声道。
路平上前接过他手里的方子,给大夫结了诊费,送了大夫出去,顺便去医馆抓药。
拔步床内忽然传来一道极轻的呓语:“娘……不要丢下我……”
说话之人声音含糊哽咽,似难受极了。
“娘别不要我…我害怕……”
竹枝离得近,听清姑娘嘴里说的什么,她眼圈一红,低头一瞧就见姑娘紧闭的眼角淌下了泪痕。
“欢儿…会乖…听话……让着弟弟……”
床榻上昏睡过去的人似陷入了梦魇之中,眉头紧皱着,额头上满是细密的冷汗,断断续续的呓语口吻稚气。
竹枝心疼得厉害,知晓姑娘应是梦见了幼时被夫人丢在大街上,
她嘴里轻声哄道:“姑娘不怕,夫人不会不要姑娘的。”拧了浸过冷水的帕子帮她擦脸降温,以期让姑娘她好受一些。
好一会儿,床榻上的沈若欢才安静下来,只唇角往下微抿,似仍沉浸在梦里的难过伤心中。
竹枝一心因扑在自家姑娘身上,过了半晌,她回身一看裴三公子还在屋内,不免有些意外。
除却她撩水的声音屋内一直十分安静,她还以为裴三公子早在大夫离开的时候便已经走了。
想到方才姑娘晕倒,也是裴公子扶住姑娘,并将姑娘抱回了房里,竹枝不免觉得这裴公子倒像是有几分在意姑娘的。
就听那坐在月桌旁面容清冷的人问道:“沈夫人待她不好吗?”
竹枝微微一怔,意识到裴公子是在问自己,她斟酌了下,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犹豫道:“夫人待姑娘……似好似又不大好。”
说出这句话后,竹枝忽然想到这是个让裴公子怜惜自家姑娘的机会。沈家已经败落了,倒也没必要再扯着那道遮羞布。
况且今日在大牢里,夫人一见面就给了姑娘一巴掌,裴公子也是看在眼里的,这哪里会像是心疼女儿的母亲会做的事。
她便捡着能说的说了一些:“夫人……夫人更喜男丁,相较而言,待小公子更好一些。姑娘小的时候,夫人是扔给奶娘照看的,从不抱我们姑娘,似是十分不喜姑娘。”
她打小就在姑娘身边伺候,比姑娘要大上几岁,已是记事的年纪,所以知道的便多了些,因而才更心疼姑娘。
她撞见过温白薇拿着软枕捂在襁褓之中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