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荥走出洗萧楼时,仍是心神不宁。
自跟随主上以来,从没见过他如此轻快,就像某种禁锢在他周身每一处的压迫感突然烟消云散。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她无法逆料,但至少,主上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快活,这就够了。
走出不远,见到顾襄正往林间方向,她只是客气见礼,然而错身瞬间,顾襄手中多了个东西。
瞥了眼墨蜡上的内容,顾襄脚步未停,遥遥而去。
最近孟梁假借去无虑派寻找孟九转旧物之名得以暂时离开,谢酽和朱廷越也秘密外出公干,顾云天伤情似有恶化,顾柔连日都在连云峰上……谷中人心浮动,想来不会有人关注受罚幽禁的江朝欢。但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小心提防,顾襄自那日后就未再来过,只偶尔通过花荥传递消息。
入夜,许久未曾出门的江朝欢趁着夜色一路潜行,至顾柔的柔仪殿前,见到了顾襄。
到了真正要与蔡隶合作的时候了。
只是蔡隶事关重大,由顾柔亲自看守,关在柔仪殿的地牢。唯有鹤松石、孟梁、顾柔三人可以会见。在此时冒险深入顾柔居处私见蔡隶也是迫不得已,二人小心翼翼,拿出毕生所学,所幸并无冲撞潜入了关押蔡隶之处。
见到来人,蔡隶并无惊异,仿佛早就在等这一天了似的。
“看来顾云天的魔教也各怀异心,不过如此嘛。”
蔡隶倒是有些叹息地瞥了眼顾襄,幽幽开口。
见他这两月来只是身形略微消瘦,身上却并没什么伤痕,江朝欢心下了然:因他与孟梁、鹤松石三人口径一致,三人成虎,一时顾柔对他倒也还算客气,并未强逼。虽然很快就不好说了……
“我们之间的第一次合作,想必还算愉快。我想此次也不必虚与委蛇,若你还想为梅溪桥报仇,我接下来的话,你应该更感兴趣。”
无虑山上,江朝欢让他咬死数字代码的说法,换来了自己两个月的喘息之机,也使顾云天伤势耽延、一再恶化。此次,他又会拿来什么条件呢?蔡隶饶有兴趣地望着他。
“这次,你要交出定风波全文。但,是假的定风波。”
听了江朝欢的话,蔡隶却皱起了眉头,颇为不屑地回道:“这就是你的新合作?且不说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就算是我交出了假的定风波,以顾云天的武学造诣,难道能看不出来吗?你觉得他有这么好骗?”
“我知道你最多只有最后一章定风波,所以想要伪造出来全文的确难如登天。”江朝欢盯着他的眼睛,慢慢道:“但我有前七章,并且已经略加删改,足以蒙混过关。甚至果真练习起来,一时也很难发现不对,直到练入岔路、走火入魔方能惊觉。”
蔡隶笑了:“这就是你开出的条件?我替你将这份假定风波交上去,就能骗过顾云天,还或许能使他反受其害?”
“不止如此。”江朝欢道:“这只是一个可能性。但我要你只偷偷将稿件交给鹤松石,由他继续呈交。这样不管他交还是不交、交的是你这份还是他自己替换的,届时我们都会在教主面前说话,祸水东引,让他也难辞其咎。我想,背叛了梅溪桥的人倒霉,你应该也乐见吧。”
“鹤松石为什么会听我的?”
顾襄眨眨眼睛:“这等小事,你自然有办法。”
让蔡隶呈交假定风波,除了洗脱孟梁的干系,他们还意在试探鹤松石。
若鹤松石完完本本把蔡隶给他的交了上去,就说明他多半没有异心,那么,数字代码这个谎也就不是他创造的。
但若他有所隐瞒或另行替换,就代表着他也有问题,局面便要更加复杂了。
“听起来倒是很有诱惑。不过,我本来好好的在这里,为什么要陪你冒险呢?交出假的定风波,我也难逃一劫;或者顾云天未发现异常,那我的利用价值没了,我只会死的更快。”
“你不会不明白,顾柔的耐心是有限的。”
顾襄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黯然摇头:“待她不想再等的时候,你就会知道,活着,远远比死了痛苦百倍,而那时,你已经连求死都没有办法了。”
尽管她未明言,涉足中原已有二十年的蔡隶也明白她指的是折红英那令天下人闻之色变的狠辣手段,哪怕是不惧死亡的人也不会想尝尝它的滋味。
“按我们的方法做,不管出任何问题,都会有鹤松石顶在前面。若你真有性命之危,我们也会再送你一个保命之符。”
闻言,蔡隶未再作声。他坐了回去,垂头思索半晌,面色已经沉肃无波。
自梅溪桥死后,他对这世间已经没什么留恋,唯一念想不过是看着害梅溪桥的人最后会有什么下场罢了。他颇为好奇地望着这两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最后问道:
“可是,你们与我合作又有什么好处呢?你们就不怕我将今晚之事告诉顾柔或鹤松石?”
“你不会的。”顾襄缓缓摇头,语气中充满笃定:“你若拒绝合作或者说出去,我们就只能让孟梁将真正的定风波前七章交给顾柔了。”
“你说孟梁……”
蔡隶明显一急,狠狠抓住铁门上前一步,却见江朝欢从袖中摸出一张纸来,那是孟梁写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