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
遮天蔽日的帷幔覆盖了四面,晴日与清风无法闯入,满室阴影淤积,唯有冰冷的珠光照明了四处。
容蕴低头凝望片刻,忽然闭上眼睛,淡淡说道:“曦娘、丹郎,带着所有人走吧。”
晴天霹雳,两位狐仙僵着脸,不敢置信地望向帷幔后的那人。
“主上……那主上您呢?”涂山曦当即颤声问道。
容蕴轻声道:“我会留在一夕天梦,等着九宫十境的来人,看是谁能走到我的面前。”
“主上,恕涂山丹无法遵从此令。”
“主上,恕涂山曦无法遵从此令。”
两位狐仙齐齐跪下,仰着头倔强地说道。
猩红如血的帷幔遮住了榻上人的面容,两狐只听见那人一如平日的温柔声音。
“噢?这算是要挟么?”
“属下不敢!”两狐斩钉截铁道。
容蕴掩着唇,闷闷地咳嗽了几声。
“那便听令。”
“主上!”涂山兄妹齐齐唤着容蕴,明明想要眼前人收回成命,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令她回心转意。
“就算九宫十境兵临一夕天梦,可我等又有何惧?天下尊者境至多不过百数,此次到来的又能有几人?哪怕先前十大尊者联袂而来,不都败在主上手中吗?何必……”盈盈泪珠从狐族青年的眼中坠落,他膝行上前,语声哀哀,“……何至于让主上一人留下?”
涂山曦亦膝行上前,她将长剑放在一旁,双手交叠,眉心覆于其上,“狐族涂山氏上下愿为主上肝脑涂地,求主上……求主上不要撇下我等。”
话音落,狐女仰头,睁着眼,泪珠无声而落。
容蕴抚在心口的指尖忽然收紧了一点,转瞬间又陷入了无休无止的倦怠当中。
事到如今,她已不愿再做那些无谓的姿态,只想快些,再快一些。
“若真是为了我着想,那么便顺从我的意愿,”她的声音轻渺,仿佛从高远的云端传来。
涂山兄妹意欲再言,便听她用比之以往更为温柔的声音落下两字:“御灵。”
而后涂山兄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冰冷的珠光盈满了寂静的亭内,帷幔外头,依稀传来遥遥的风声。
容蕴伸手,随意地拨弄了一下悬挂在梁上的琥珀。
暖香袅袅,缭绕的轻烟穿过叮当的琥珀,声色俱是动人。
容蕴无意识地呢喃,“若是……”
“罢了,”她低头,拂手熄灭了地上的香炉,“唯有我,唯有你。”
唯有你我不会辜负彼此。
错金香炉中不再弥漫出渺渺的香息,昏蒙中,只余一点残香。
弦乐已歇,却有清歌响起。
容蕴低低地哼唱着,闭上眼睛,将将要沉入彻底的黑暗中。
“嗷嗷,嗷嗷,”幼狐叫唤的声音忽然从身旁传来。
容蕴倏然睁眼,看着狐狸从被衾中钻出,然后双爪轻轻地搭在了她的膝上。
漆黑的眼瞳映照着女人的身影,容蕴勉强在唇边勾出一个微笑,伸出手指逗弄了它几下。
“雪绒儿,我的雪绒儿,是我吵到你了吗?咳咳……”容蕴低声咳嗽着,想要克制,却发现胸中的痒意愈发汹涌。
“咳咳……”她转过身去,伏在榻边不停地咳嗽。
“嗷嗷!”一阵暖意忽然从背上流窜到脖颈,容蕴的身躯如同一座山峦,踏实地托举着一切。
幼狐爬上她的脖颈,嗷嗷叫唤着,似乎正为她的这副情状而焦急不已。
“别怕,你别怕,我……咳咳……”因痛而生的泪水与血水一齐砸在地上。
容蕴捂着口唇,看着浓稠的鲜血在指缝间流淌,血腥气覆盖了先前的香息,霸道地彰显着自己的存在。
“咳……呕……”
此刻已然油尽灯枯,容蕴也不吝惜那些虎狼之药,她将毒丸送入口中,掩着嘴唇将药咽下。
待她终于有时间安抚狐狸,却发觉原本待在肩头的幼狐忽然消失了踪影。
“雪绒儿,雪绒儿,你在哪儿?”容蕴忽然感到一阵惊慌,刚想强撑着下床,便见一团雪白向她奔来。
一枝桃花被它衔在口中,幼狐在那只垂落的手掌前堪堪停住,而后它仰起头,用吻部轻轻地碰了碰女人的指尖。
容蕴怔愣在原地。
很快地,她将幼狐抱进怀里,咬着唇,浑身发起抖来。
泪珠如雨,从她的颊畔滑落。
雨珠如泪,红衣丽人倚在栏杆上,伸出手接住了从天而降的雨。
“哎呀!”女人在昏蒙的天幕前转过脸来,声音柔若春水,“容蕴要死啦。”
一道消瘦的影子从黑暗中走出,男人立在女人身边,目光穿过涛涛云海,落到了黑云笼罩下的大地。
参天拔地的巨木矗立在天地之间,一片昏蒙之中,唯它流光溢彩,光辉灿烂,宛若岁月。
而在巨木的根部,一处华美辉煌的宫殿群坐落其上,其名“一夕天梦”,乃毒圣容蕴叛门而出后筑起的居所。
男人的目光就落在一夕天梦上头。
“长青天木都落在了容蕴的手中,怎么她还会死呢?”
长青天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