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一瞬不瞬的望着那一切:“你会信守诺言吗?”
如果可以,她想多看一会儿。
玻璃那头的三人开始吃饭了。
“小妹最爱吃的松鼠桂鱼,”唐月桐感叹道,“哎,小妹都好久没有回家了。”
“她念书呢。”程暮山说道,“你连毕业都等不起了?”
“爸爸,你总是这么严格,我就是说一说,”唐月桐吃了一口鱼肉,问唐椿锦,“妈妈,难道你不想妹妹吗?”
唐椿锦是个感性的人,说着话眼眶就红红的:“想,自己的孩子在那么远的地方,怎么会不想,还那么小,我在她的年纪都没有离开过家……”
说着说着,越说越难过,唐月桐起身去安慰唐椿锦,将轻轻抚摸着的头发:“妈妈,你别这样呀……妹妹快毕业回家了……”
玻璃的那一侧温馨暖和。
而玻璃的这一侧冰冷。
程韶坐在地上,满地碎玻璃,浑身是血。
“妈妈……”
这一声呼喊,先于她的意识。
唐椿锦用纸巾擦去泪水,好像好了一点,却似有所感地抬头。
但是程韶什么都看不到了。
因为那块玻璃瞬间就不透明了。
单向的玻璃是镜子。
程韶在镜子里看到了狼狈的自己。
“看看,他们在那里呢,只要把你的命运给我,镜子就可以翻转,那一面的幻境就可以落入现实。”湮说道。
“当然,前提是,那得是我的人生。”
程韶移开了视线去看那张所谓的契约。
其实上面的字她不太看得懂。
“这上面的条款,包括‘我们更换命运以后,你不会再继续伤害他们’之类的吗?”
湮呵呵笑了两声:“怎么可能,你对这个家庭有深厚的感情,他们可是我的筹码。”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
“这么说吧,只要你不食言,不把今天的事告诉任何人或者非人,不企图把运换回来,不试图知道今天发生的事……”
“这几个筹码,自然会永远安全,长命百岁。”
“毕竟,我要还体会体会你说的那种,跟冬天阳光一样舒服的感觉呢。”
湮又凶狠地说道:“快点,不签字就吃了你!”
这果然是她无法反抗的力量。
面对这样能随意玩弄人命运的怪物,这样超出她认知的力量。
这样的结局,已经足够好了。
程韶笑笑:“那是自然,我愿意签。”
然后程韶的手指被划破了。
虽然她身上的伤口已经够多了,但是湮还是另外划破了一道。
牛皮纸上已经有一个魂印了。
是一棵树的样子,那大概是湮的魂印。
程韶指尖的血落在那张牛皮纸上,却不是成一滩,而是变成细细的一条,然后向两端延伸。
像是最细的勾线笔在勾勒轮廓。
延伸的两端最终交汇,也成了一棵树形。
程韶的魂印跟湮的很像,几乎一模一样。
只不过湮的是实心的,而她的是空心的。
仿佛是印章的阴阳两种刻法。
没有等她细看,湮就将那张牛皮纸收走了。
“你怕疼吗?”湮问她。
程韶最后看了一眼这栋恢复如初的房子。
电影里有那种让一切恢复如初的魔法,没想到,也被她遇上了。
希望那契约真的有那么强横,这样她的爸爸妈妈和姐姐,也会恢复如初
程韶像是卸下了重担,长舒一口气:“当然怕。我最怕疼了。”
“有没有人曾告诉过你,”烟雾将她笼罩,“不要把弱点,暴露给你的敌人。”
下一刻,就有什么力量覆盖在她的头顶。
那力量好像将她的脑子搅动。
很疼,特别疼。
像是没有麻药,直接将头骨里的内容物全都扯出,像是将腹部剖开,用一双顽皮的手在里面搅动揉捏,像是将骨头的关节嵌进去楔子,将每个关节,都解开。
“喂,别晕啊。”有什么力道打在她脸颊上,是隔着血液拍打在她脸颊上的。
程韶清醒了些。
她清醒地感受着疼痛,清醒地感受着有什么从自己的身体里抽离,风从身体里穿过。
“我要……死了吗……”
程韶倒在地上,自己的血里。
她从未经历和想象过的疼痛。
“不,你不会死,你非但不会死,你还会好好地活着……”一团烟雾笼罩住她的眼睛,将她的视线模糊,“准备好直面残酷的命运了吗……”
“不对,你记忆怎么还在,果然是狡猾的人类。”
不由分说,程韶又看不见了。
但是她的意识那样清醒。
因为失去了视觉,所有的感觉都放大了百倍。
她清醒地感受着疼痛和仿佛刀刮一般的疼痛,好像有无数只利爪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把她的身体打开,把里面掏空,把里面那些新长出来的肉芽也一并掏走。
伤口不断地生长,而那双利爪不断地抓挠,将不管是好是坏的组织都掏走,只余下一片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