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挽从秘密联络的手机得知,庞博有重要的消息通知自己,立刻放下手中的事,围着商业街绕了半圈,来到曾经常驻的咖啡馆。
这个地方安静、人少,林挽以前最喜欢呆在这里办公,即使被发现也不会引起怀疑。
最重要的是,咖啡厅二楼有两间带锁的专属隔间,去的早就能占到位子。
按照惯例,庞博提前一刻钟在约定地点等她。林挽赶到的时候,桌上的一杯拿铁已经见底。
她抽出椅子,放下随身携带的小包,开门见山:“你约我出来,是想告诉我什么消息?”
庞博谨慎地将门反锁,向她汇报调查的最新进展:“我找到了可以让他定罪的证据。”
这句话她等了太久,以至于亲耳听到,竟不可避免地产生了虚假感。
林挽心尖一颤:“什么证据?”
“录音。”稍作缓和后,他娓娓道来:“你应该看到新闻了,陈健霖,也就是他的父亲,于1月16号死在了举办晚宴的别墅。”
“可警局不是已经定案了吗?说他死于突发哮喘。而且别墅里没有任何监控设备,你是怎么拿到录音的?”
“别墅本身确实没有安装监控,但我说的证据,可不仅仅是出现在房屋的东西。”
庞博故弄玄虚似地停顿一下,随即语出惊人:“那样监听设备——就在陈健霖的身体里。”
“身体里?”巨大的信息量使她大脑短路一瞬,忘了接下来要说的话。
无论从哪一方面,林挽都很难理解庞博的意思。
一个活生生的人,体内怎么能安装监听设备呢?一个机械硬物藏在身体里,行动时不会感到非常难受吗?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庞博耐心地解答:“昨天,完整的尸检结果刚刚出来,我们在死者体内发现了一个类似录音器的微型设备。陈健霖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意,他是有备而来。在得知自己时日不多后,他通过手术在大腿外侧植入了一个监听器,对应内容会上传到他的手机里。幸运的是,那部手机没有被带走。”
“陈炙越恐怕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滴水不漏检查过的案发现场,居然还藏匿了这么大的漏洞。”
整个房间乃至房屋都没有任何问题,堪称天衣无缝的死法,却遗漏了最关键的部分——死者本身。
“任谁也猜不到,这个老狐狸会狠心到在自己体内动手脚。”
心跳声愈渐清晰,标杆着史无前例的澎湃。
林挽压下激动的心绪,扣在桌上的两指关节绞紧:“录音里……有什么?”
“凶手的动机,以及他夺走死者药物的对话。”
陈健霖确诊哮喘的时间不到一年,如果发病及时服药,不会危及生命。
死亡的关键就在于,那瓶没有拿到手的药物。
如果能证明药瓶是人为抢夺,那做出这一切的人就是杀害死者的凶手,按照故意谋杀罪的量刑标准判决。
事到如今,结论模模糊糊有了定数。
她难以描述此刻的心情,像一片沉浮的海洋,在暴风骤雨中摇晃。
只要故意谋杀的罪名成立,陈炙越的罪行就会板上钉钉。
他犯下的恶行不一定能完整罗列,但他本人一定能因此受到惩罚。
日暮缝进狭隘的街道,照亮咖啡厅无人的角落。
亦实亦虚的恍惚中,她在最后开口:“我想知道一件事。”
“你刚刚提到作案动机,那他的动机是什么?仅仅是为了争夺家产吗?”
庞博摇头否认:“这倒不是,录音里录了挺长一段,大概内容是关于陈健霖第一任妻子的。她居然不是自杀,这点我们都没有料到。”
这是八年前的旧案子,一位高管女性跳楼身亡,种种线索均指向自杀。
草草结案的警方或许怎么也想不到,死者是被人胁迫的。
旧账重提是因为它从未被妥善处理过。如果警方当时愿意彻查,后续的走向可能就会截然相反。
悲剧的显化常常是无形的,当你琢磨着该如何逃避时,可能就已是故事中的一员。
“故意杀人罪,会判多少年?”
庞博以为她在担心陈炙越报复,信誓旦旦道:“你放心,他的罪名很多,加起来不可能活下去。”
“不是问他。”一双冷眸淡漠地环视着他,她缓缓吐出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我只是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视情况而定,情节较轻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如若情节恶劣、手段残忍或杀害多人的,判处死刑。”庞博没读懂她的引伸之义,在句末开玩笑似地补充一句:“怎么,你要给我加业绩吗?”
似是下定决心,林挽毅然对上他的视线,眼里是从未有过的坚定:“我想告知警方一件事,但请给我一点时间,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准备做什么?”
林挽没有回答,而是轻声默念:“世界万物有因必有果。”
她判不了是非对错,也逃不掉因果轮回。
执迷不悟,才会满盘皆输。
她昂起漂亮到有些失真的面孔,红唇微扬,落落大方地莞尔一笑——
“迎接我的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