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耐心(1 / 3)

姜姮蹙眉,却是不解。

设身处地,若她一朝势落,成为了阶下囚,只有往日最厌恶之人,能保她无虞。

她定然会去求饶的。

卖一个笑脸,说一声好话,就能高枕无忧,甚至借此东山再起。

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大不了,就等来日得势后,再杀了那人,以报当日之辱。

可辛之聿却不愿。

姜姮奇怪的很。

她琢磨着,也不累着自己,遣人撤去了屏风,转身坐回了软榻上,舒舒服服地盯着他瞧。

辛之聿脚腕上的锁扣还未被撤,脚背贴地。

他站不起来,就维持着跪坐的姿势,腰腹挺直。

姜姮看着都嫌累。

她好心地吩咐宫女,“去,取一方软垫来。”

小宫女以为这软垫是赐给辛之聿的,便要往他身前放置。

却不想,姜姮道:“放远些就行。”

她又吩咐,“叫几个小太监去将本宫殿内那红漆描金箱提来。”

小宫女照做。

木箱子也被取来了。

姜姮笑着上前,亲自从木箱子里头取出了两叠书。

一叠书推至了辛之聿身前。

她也不多说,只取来一本,捧着看了起来。

辛之聿借着余光瞥了一眼。

有史书,也有记载治国理政的经书,甚至还有字帖诗文。

不是寻常读物,都枯燥。

他立即收回了视线,却见姜姮眉眼舒展,看得津津有味。

辛之聿怀疑,她在装模作样。

但四周太寂静了。

有一点暖和的光亮照人,还有清甜熏香,不再是阴冷的牢狱和囚笼了。

他又生出了错觉。

良久后。

辛之聿拿起一本书。

柔滑的纸张划过手心的粗糙茧子,他看得并不专注。

父母当初为他取名为“砚”,后来取字“之聿”,是盼他能下笔有神。

可或许是家风使然,他三岁开弓,八岁入军,十三岁杀敌于阵前,十五岁时就将兵法倒背如流,却天生不是读书的料子,圣人曰来曰去,他能懂一点,可怎么也记不住。

但眼下,他只能抓住手中的纸张。

辛之聿逼着自己将书上的文字看进去,挤进去。

排杂念,只专心。

头微垂,发丝落下,略略遮住了他的双眼,那个由她随手编的“小花苞”还在耳边一晃一晃的。

姜姮放下了手中游记,抬眼看他。

似又见儿时。

她幼时由纪太后教养,十日有八日在长乐宫。

纪太后喜静,就常常拘着二人,在宫中读书。

那时,那人就是如此模样,沉静又温柔,

也许,就在当时,她便产生了不该有的念头。

“咚——”

此刻,远方有晨钟被敲,钟声荡来。

长生殿前,小宫人们放轻步子,带着春花般的笑意,来回游走,各自做事。

又一日了。

姜姮忽得感慨。

离别的日子又长了些。

很快,很快,就要比他们相伴的日子长了呢。

有晨曦亮起,一缕暖光透过窗子,斜斜地打在了辛之聿的侧身。

少年就端坐在光与影的一线上。

鼻梁高挺,薄唇紧抿,双目专注,似乎正在苦学。

但这幅书生模样并未维系多久。

察觉到她的视线后,辛之聿迅速抬眼,眸光射去,又锐又凉,如箭胜风。

姜姮不羞不恼,索性光明正大地盯着他。

双目直直对上,空气变得灼人,熏香更为清甜。

就在这一刹那,姜姮隐约觑见了辛少将军的风姿。

张扬,锋利,势不可挡,意气风发。

“你在看……谁?”辛之聿平声。

他问的是,抬眼前,姜姮投在他身上,那幽幽的一眼。

是在看他,却又不是看他。

更像是……透过他,在看另外一个人。

辛之聿太敏锐了。

聪明人应该学会装糊涂。

姜姮暗恼他不识趣,面上却不痛不痒道,“本宫想见你穿盔戴甲的模样。”

所以,是在想他往日的模样吗?

辛之聿回过神时,手中的书页已被捏皱,似将龟裂。

那一点似是而非被抹去了。

姜姮清楚认识到,眼前的人是辛之聿。

说不清心里头,是失望多,还是……忌惮更多。

姜姮懒懒起身,膝盖跪酸了,人还未走到软塌边,身子就软软倒了下去。

她挑了一眼,道:“这些古籍是宫中藏品。”

真迹孤本难存,每每阅读,他都要洗手焚香,而见她时,却鲜少装扮,有时连小冠都未戴,只散着发,是寻常模样。

如今想来,只是不在意她而已。

姜姮继续道,语气淡淡:“比你价贵。”

寻人修复古籍,姜姮曾花费千金。

而领辛之聿回长生殿,只需一句话。

她笑声清脆,“但且放宽心看书吧,我不舍得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