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立国初期,诸侯国繁多,权柄甚重,所以设立宗正一职、又以宗室子弟担任,用以管辖诸王。”
“可如今诸侯王势力衰弱,当初用以管辖诸王的宗正,唇亡齿寒下,反而成了他们在朝中的传声筒、代言人!”
“不可不防!”
话音未落,皇帝的脸色已然严肃下来,听到‘代言人’那几个字,眼中更是闪烁寒芒。
酎金夺爵时,宗正就站在诸侯王一方,当年盐铁官营时,也有宗正替诸侯王反对的声音。
刘彻早就心生不满。
他双手负后,冷声道:“朕多次更换宗正人选,但换来换去,他们总会搅合到一块!”
这时,刘据肃容来对,“父皇,宗室子弟担任宗正一职,这是惯例,也是祖制,可谁说祖制就不能改?”
嗯?
皇帝闻言,嘴角忽然翘了翘,“继续说。”
“既然宗室子弟始终会和诸侯王搅合到一块,那便启用外臣担任宗正,并且,也可适当削弱宗正府的权柄。”
说完这个,刘据又指向另一张纸,“少府职能太庞大,宫内、宫外,财政、衣食、营造,少府无一不管。”
“这不好。”
何处不好?
一个臣子权力太大、太多,就是不好!
皇帝听罢,当即点头:“朕知道,所以才让你监管的水衡都尉分割少府,你认为还不够?”“不够!”
刘据正色道:“只要不涉及皇家的财政,要一律移交大农令,无关皇家的营造,也要移交将作大匠。”
“少府管了内帑,就不能再碰外朝,内外纠葛不分,极易惹出事端!”
‘事端’两字就很贴切。
须知,少府下辖的诸多官署、工坊,如尚方、钩盾、织室等皆在未央宫内,皇宫西侧,甚至单独开了一道宫门,用于让平日的工徒出入。
在未央宫这么个地方进进出出,时间一长,能没点事端?
“拿笔记下!”
皇帝对一旁的宦者令吩咐道,神色凝重的老太监连忙躬身应是。
随后,皇帝又示意刘据继续。
刘据没有客气,指着另一位又道:“太仆权柄太小,要么彻底裁撤,要么就得加权。”
“为何?”
“父皇,公孙贺担任了几十年太仆,父皇难道没有察觉到他在朝堂上很少发表政见?”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皇帝站的高、望的远,瞭望全局方便,可难免会忽视脚边的异样。
尤其是公孙贺这么个潜邸旧人,皇帝信任他,某种程度上,就会理所当然的忽视他。
公孙贺身为九卿,即便他性子沉默、不善言辞,可几十年来位列朝堂,国事听了几百上千件,却始终不开口?
苏武这等性子,在太子宫议政时,都会提几句建言,公孙贺就那般寡言少语?
“嘶——”
皇帝突然紧皱眉头。
有些窗户纸一捅就破,他转头看向持笔的宦者令,叮嘱道:“着重记下此事,还有,晚间朕设宴,召子叔入宫。”
公孙贺,字子叔。
到了此时,皇帝心中阴暗念头也好、轻视之意也罢,统统消散,他看向自己儿子的目光除了肯定,就是赞许。
“朕皇位坐久了,臣子们都生惧,有些事不敢直言劝谏,即便知道出了问题也不敢提。”
“以后你提,当面提!”
公孙贺一事,往小了说是让亲信寒心,往大了说,就是朝廷政局的失衡!
皇帝庆幸之余,听得兴起,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指着剩下的纸张,连连催促:
“快继续。”
刘据心中腹稿甚多,见老爹如此,犹如伯牙遇子期,他也谈兴大起。
从掌管国家财政的大农令,说到负责对外沟通事宜的大行令,以及肩负刑律的廷尉。
以上三者,财政、外交、律法,刘据都建议加权!
权从何来?
从少府、宗正、太常中剥离!
并且建议皇帝提高将作大匠的品级,以此来重视桥梁道路、水利工程的营造。
刘彻频频点头之际,刘据也说到了自己留到最后,也是最重视的一位公卿——郎中令!
“这个……”
皇帝意识到太子要下狠手,忍不住提醒道:“郎中令不能轻动。”
刘彻现在是既想从儿子口中听到好的建议,又怕儿子的建议确实好,但坏了自己的谋划,只好先道:
“朕要靠着郎中令选拔人才,权柄不能削减。”
“不削!”
刘据拍着手,瞪大眼睛道:“怎么能削?不仅不削,还要加权,加最多的权柄!”
“怎么讲?”皇帝立刻仰着头追问。
一旁记录的宦者令见到这一幕,脸都皱缩到了一块,老太监看着激动莫名、在殿内快步疾走的太子,很想说:
‘祖宗呦,您要不也坐下讲?让陛下抬头看你,大不敬呀!’
老太监心里想什么,父子俩都不知道,反正皇帝没在意,刘据更没在意,他现在正在兴头。
只见大汉太子兴奋道:“郎中令麾下的各类谏议大夫、中大夫、中郎将,都不必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