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夕之间,顾淮舟和谢砚平级了。
确切的说,顾淮舟这位皇亲国戚,可比谢砚这个辅君旧臣的地位高多了。
可顾淮舟毕竟曾经是谢砚的门生,一朝地位反转,再打照面时,他自己都颇为尴尬。
见着街边喝茶的谢砚,愣了须臾,遥遥点头示意。
谢砚稳坐桌前,淡然颔首回礼,继续品他的茶。
陆池瞧他神色无波,委实替他着急,“你知不知道,圣上和顾淮舟正合计着把咱们放在兵部、户部的人都给换了?你都察院的事也正悄悄过渡给顾淮舟?”
“正常,新官上任三把火嘛。”谢砚呷了口茶。
陆池一头雾水,“那你又知不知道圣上有意将内阁悬空,恐怕是想等顾淮舟成熟些,将这位置留给他?你我苦心经营数年,眼看唾手可得的位置,就这么转手于人,你也甘心!”
“有没有可能,李宪德从来没想过让你我入内阁?”谢砚不以为然摇了摇头。
从眼下的光景来看,当今圣上从前对谢砚和陆池言听计从,委以重任,只是想利用谢砚和陆池的手段、势力助他上位。
如今他坐上龙椅,第一个想除去的正是谢砚和陆池这样的垫脚石。
君主想要的是顾淮舟那样能办事又听话的臣子,可不喜欢名声势力太过强盛,难以控制的权臣。
陆池颓然叹了口气,“你说咱们为他鞍前马后忙活了五六年,算不算为他人作嫁衣裳?”
旁桌背对着他们的书生也在唏嘘,“你们说说,这谢大人和陆大人为国为民劳心劳力,还是太子的少师少傅。如今太子登基,他们却什么也没捞着,倒是顾淮舟初出茅庐,不费吹灰之力就坐上了高位,啧啧啧!”
“要不说人还得看命呢!有些人啊做得再多,人家不把你放在心上。有些人啊,什么都不必做,照样贵不可言!”
……
书生们感慨着时运不公。
陆池听得心急又心酸,“咱们就这么坐以待毙?”
“顾淮舟命好,招人喜欢,我们拿什么跟人家争?”谢砚讪笑了一声,转身问店家,“我的八宝饭做好了么?”
“多放蜜饯少放花生少放糖,都按客官的要求做好了,您收好!”小二笑盈盈将食盒递到了谢砚手上。
谢砚起身掸去肩头的雪花,“行了,回去吧。”
“就这样了?”
陆池这才反应过来,谢砚喊他来冰天雪地里坐着,根本不是谈什么大事,是让他陪着等这家的八宝饭。
这家茶铺虽不起眼,但老板娘做的八宝饭甚得京城女眷的欢心。
谢砚又不喜食甜,俨然是给自己那小表妹买的。
第52章 避无可避地沉沦下去
“不是,我是什么冤大头吗?”陆池跨步拦住他,吸了吸冻鼻涕,“你不会跟你那小表妹整日里情情爱爱把脑袋弄傻了吧?顾淮舟和叶家都骑到咱们头上了,你也不管?”
“福气是好东西,但接不接得住还得看他自己的造化。”谢砚漫不经心拍了拍陆池的肩膀,提着食盒离开了。
陆池实在不解其意,疾步跟进了小巷里,“你到底什么打算你跟我说说啊,我怕我忍不住去找叶家……”
咻——
话音未落,忽地一支白羽箭势如闪电,朝谢砚眉心袭来。
谢砚回撤一脚,银光呼啸而过,箭头堪堪从他颧骨处划过。
白羽箭钉在了身后的墙壁上,箭羽直颤。
陆池随即腾身而起,要去追刺客。
“不必追了。”谢砚叫住了陆池。
“你知道刺客是谁?”
“想杀我们的人还少吗?”谢砚摸了摸颧骨上皮肉翻飞的伤痕,指尖轻碾血迹。
他和陆池替太子办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自己都数不清结了多少仇家。
如今他们势弱,仇家趁机报复太正常了。
亦或是圣上想借仇家之手,把他们两个结过了也未可知。
“这都不重要,回去把你宠爱的那两个姬妾藏好,莫要让她们到处乱跑,着了仇家的道。”谢砚提醒道。
陆池恍然大悟,“所以你关着你的小表妹,是因为三个月前就预料到京中有变,怕有刺客伤了她?”
谢砚脚步一顿,极低的声音道:“我与你不同。”
陆池只要防着刺客伤了他的爱妾就好。
而谢砚不仅要防着刺客伤姜云婵,还要防着姜云婵伙同刺客来伤他。
他清楚,一旦姜云婵知道他陷入困境,她会毫不犹豫站在他的对立面,甚至勾结刺客,从背后捅他一刀。
剜心之刃,也不是第一次了。
谢砚长睫低垂,隐下眼底情绪,踏雪往侯府去了。
侯府后巷狭且长,风雪穿堂而过,吹得玄色狐毛大氅翻飞。
风似软刀子,刮着人的骨头缝。
谢砚拳头抵着唇,重重咳嗽起来。
今年先后受了两次剜心之伤,天一冷难免旧病复发,加之朝堂上事情繁杂。
入了冬,谢砚身子就不大好。
扶苍抱着厚厚一摞账本走来时,正见世子肩头染着薄霜,面色比雪还要白几分。
扶苍赶紧撑伞迎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