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的脸怎么受伤了?”
谢砚不置可否,“府中有事?”
马上就到年节了,底下庄子收租、府上亲戚打点……诸事纷扰。
府上上百张嘴等着吃饭,却没一个能做主的,样样都得谢砚裁决。
扶苍实是不忍拿琐碎的家务事再烦谢砚,只捡重点的说:“晋大奶奶的孩子没了!今早不知怎的意外在河边滑了一脚,掉进冰窟里,当场就落了红。”
“不是意外。”谢砚声音极淡却笃定。
谢晋一死,宋金兰腹中的孩儿是她将来唯一的希望。
宋金兰为了护住这个孩子,秉性收敛了许多,怎么会大冬天掉进河里呢?
恐怕,宋金兰小产这件事是冲着谢砚来的……
当今圣上虽然不再重用谢砚,但谢砚在坊间的声望还在。
有人想让谢砚背上容不下兄妻和兄子的罪名,坏了谢砚的名声,才好彻底铲除他。
“你去悄悄查查是不是叶家和顾淮舟做的。”谢砚拢了拢大氅,抖落一地霜雪,又取了腰牌递给扶苍,“让章太医去瞧瞧大奶奶。”
扶苍迟迟不接腰牌,窘迫道:“其实属下已经派人去请章太医了,但……听闻顾家奶奶怀了身孕,章太医在顾府照料,推说不得闲来咱们这儿。”
这个章太医从前唯侯府之命是从,现今眼看侯府势微,墙头草倒是跑得快,立刻就傍上顾淮舟的大腿了。
谢砚指腹微扣着腰牌,默了须臾,悻悻然将腰牌重新收回了衣袖里,“罢了,找回春堂的大夫去给宋金兰瞧瞧就是了,务必吊着她一口气,莫让她在这个节骨眼上死了就好。”
谢砚也没闲心顾旁人的事,轻咳了两声,“我这几日未回府,二奶奶可曾传过什么话出来?”
“不曾啊!世子放心,慈心庵一切安静如常。”扶苍拱手道。
谢砚讷讷“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把账本送来我书房吧。”
“喏!”
扶苍望着雪地里孤冷前行的公子,百感交集,抱着厚厚的文书跟了上去。
因着这两日先皇出殡,当今圣上为表对谢砚的重视,将先帝葬仪都交给了谢砚。
处理先皇丧事表面上看是光宗耀祖的事,但实际上对仕途没有丝毫助益,反而诸事繁杂。
一点儿不留意,便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谢砚现下腹背受敌,丝毫不敢懈怠,在宫中熬了三天三夜没合眼,等到先皇出殡,才得以喘息回府。
扶苍瞧世子形容疲累,劝道:“世子不如先歇着吧,府上的事……”
其实府上的事堆积了三日,亦千头万绪。
若不及时处理,只会越堆越多。
府中到底缺个能顶事、可信任的主母,可惜谢砚无心娶旁人,表姑娘又无心于侯府之事。
府里府外只得谢砚连轴操持。
回到书房,谢砚不得休息,又开始处理家事,一晃就到了酉时。
隆冬,天黑得格外早。
彼时,慈心庵里点着油灯,影影绰绰的。
姜云婵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对灯端详着金丝云纹的鞋帮子,“我记得爹最喜云纹了,可惜我的绣工不如娘亲。”
“那也是姑娘的一片孝心啊!老爷在九泉之下瞧见了,必然欣喜。”夏竹放下了绣绷,瞧姜云婵眼底生了淤青,劝道:“姑娘绣了一整日了,歇息歇息吧,别伤了眼睛。”
“还有五天就是爹娘的祭日了,我怕来不及,再赶赶工吧。”姜云婵心里实是愧疚。
一则她与仇家之子竟生了那样的关系,二则她连爹娘祭日都给忘记了。
她心里不安,只能寄情于绣品中。
姜云婵挤了挤眉心,正要重拾针线。
窗纸上掠过一拉长的人影,鬼影子似的飘来飘去。
姜云婵心头一凛,透过镂空窗棂往外看。
一个血淋淋的婴孩扒在外窗上,死灰般的眼凸起,堪堪与姜云婵隔窗对视。
“啊!”姜云婵吓了一跳,连连后退,险些跌下罗汉榻。
夏竹赶紧上前扶住姜云婵,循声望窗外。
只见宋金兰长发披散,探头探脑往禅房里看。
她怀里还抱着一个染血的襁褓。
襁褓中的孩子不过两个巴掌大,虽成形了,但还未完全长开,浑身青紫,五官模糊。
“来人!来人啊!”夏竹也吓坏了,和姜云婵抱在一起。
“我的孩儿好看吗?”宋金兰布满血丝的眼抵在镂空窗格上,神色癫狂,“我的女儿,我的乖女儿,还有三个月就出生了!”
“谢砚!你个畜生,你还我孩儿!还我孩儿!”
“杀了我的夫君还不够,你连我的孩儿都不放过!你不得好死!你给我滚出来!”
……
宋金兰疯疯癫癫仰头咆哮,那个血糊糊的死婴就在窗户缝间晃来晃去,嘴角似还残留着诡异的笑。
无不宣誓着,这孩子死得冤屈。
姜云婵遍体生寒,僵在原地。
幸而,宋金兰的喧闹声很快引来了小厮,把她连同孩子都拖走了。
夏竹紧抱着姜云婵,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世子杀了宋金兰的孩儿?为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