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出昏黄温和的光,为他的侧脸平添了几分柔和。
他继续手中的动作,对我的三连问置之不理,只说了一句:“阿璟,我以前就这样,现在也这样,未来还会这样,你不要对我会改变抱有期待。”
我很失望,对他的回答并不满意,因为我想从中窥见一丝缘由,可是没有,他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
我不信他不会变。
那年我十岁。
2.
我想让他改变,我试着接近他,故意逗他笑,但他只是勾起嘴角,笑的很浅,然后脸上就再无表情。
我和他说战争,他会很客观的评价,甚至会教我用兵之道,为我剖析战局,但依旧面无表情。
“你能不能有点表情变化?”我急了,我说得口干舌燥他都不会有一丁点表情。
他将倒好的热水递给我,问了一句:“你说大半天就是为了这个?”
“不然我来干什么?”
“我以为你来找我学兵法。”
我:“……”
为什么他会觉得我是为了这个,我像什么特别爱学习的人么?
我黑着脸,他却笑了:“逗你的,都说了不要对我会改变抱有期待。你也该学这些了,将来上了战场,要用到的。”
“我都不知道你还懂这个。”我把喝空的茶盏递给他,“你也打过仗?”
他接过茶盏,刚才还笑吟吟的脸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说:“我是一只为战而生的妖。”
“那你一定经常打仗。”
“没有。”他摇头,“我只打过一次。”
“你这么懂用兵之道,一定赢了。”
他呷了一口茶,点头说:“我确实赢了。”
“首战告捷,你的父母一定很开心。”
“嗯,他们很开心。”他依旧面无表情。
我也替他开心,但又有些替他难过:“你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他们都不来看你么?”
一句无心之言,让他放下茶盏的手顿在半空,片刻后,他放下茶盏,抚摸我的脑袋:“我也想让他们来看我啊……”
我的心猛的一抽,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赶忙道歉,他却说没关系,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我借口天太晚了想回房睡觉,他说好。
那晚我根本没睡着,我第一次体会到心痛的感觉。
他匿于凡尘烟火这么久,却没一个亲人来看他。
他活了这么久,想来已经成家立业,之前一定是儿女双全父母安康的生活,只不过被战争毁了,自己也变成如今的模样。
我替他悲伤,但我依旧像以前一样,除了练剑,便是整日围着他喋喋不休。
从十岁到十三岁,整整三年,我没改变他,自己倒先变了。
我发现好像喜欢上他了,又好像是单纯的依赖他,我努力确定我对他的感情是亲情还是什么别的感情。
我想让他一直陪着我,但以师徒关系也能陪着我,为何非得是以夫妻的关系呢?
直到十三岁那年开春,河边的柳树抽出新芽时,我看到一对老夫妻有说有笑的坐在树下,我确定了,我喜欢他。
我不想以师徒的方式和他在一起,我想让他做我的妻,我要的是夫妻白首不相离,而不是师徒之间那种仅限于传道授业的陪伴。
可我为什么会喜欢他?
我想知道答案。
那年春天特别暖和,燕子早早衔来软泥筑巢,我们住的地方也有燕子窝,可惜一场风雨让燕子窝掉了下来。
雨过天晴,我想让他带我去钓鱼,出了门,我还未开口,就见他用妖力将燕子窝重新放了回去。
窝里一群叽叽喳喳的小乳燕羽翼未丰,张着嘴要吃的,他刚把窝放回去,燕妈妈就飞回来了。
乳燕不再吵闹,安静的等燕妈妈投喂。
我忽然明白我为什么会喜欢他了。
他向来细腻,会在我吃完药给我一块糖;看到我练剑受伤会把药送到我房间;会在我围着他喋喋不休时为我倒水润喉。
他曾问过我的生日,我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他却记得很清楚。
我从来不会主动让他给我过生日,我觉得没必要,而且会麻烦他,但他总会在我生日那天为我煮一碗面。
他会做很多微不足道的小事并闭口不提,或许是他觉得这没什么可说的。
我习惯了他做这些事,也喜欢他在这些小事上的体贴。
他内心其实很温柔,只是经历的多了,所以对什么都淡然无波了。
我喜欢这样的他,但我不能告诉他。
他一定会说他是妖,而且他这种性格的人也不少,我没必要吊死在他这一棵树上,可以去找一个人。
可我为什么要找别人?
我首先喜欢他,其次是他这种性格,最后才是他这种性格的妖。
他永远在第一位。
人有很多,妖也有很多,但他只有一个。
所以我没告诉他。
我把这件事藏了很久,久到后来我忘了已经过去多少个月圆月缺,我才敢告诉他。
那年我十三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也正是那一年,少时心动,此后便是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