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审讯室里,雪明草草做完笔录,将所有实情都告知警官。
叶北在一旁陪同,生怕这年轻气盛的后生讲出什么过激的话。
直到派出所的好哥哥们将雪明的手机还回来,叶北大哥像是松了一口气,从单向玻璃房走进审讯室里。
雪明没有什么表情,情绪很稳定。
叶北遂问:“为什么打人?”
雪明如实说:“因为那个家伙想逼良为娼。”
叶北:“证据呢?”
雪明:“现场有人录音录像,十六桌的所有人都是证人。”
叶北就近坐在雪明身边,从桌台下拉出一个烟灰缸。
“这个逼良为娼是什么说法?你详细解释解释。”
雪明立刻回答,语速极快。
“我与钱家的两姐妹从米粉店出去,到了夜市摊,就立刻有人来骚扰她们,领头的那个人说,她们是妓女,要在凌晨十二点半,将两个女生诬害为极容易受到攻击的非法卖淫个体商户。”
他的逻辑清晰,有条有理。
“他们用语言挑衅,试图激怒钱家小妹阿香,或者将她污名化,用各种理由拦路留下。”
他的眼睛里有怒火,心中有寒冰。
“我本以为这个姑娘应该会更聪明些,她是贪得无厌的人,我陪她吃饭,她就要提条件,要去奶茶店拍视频打卡,要我陪她去坐摩天轮,要我变成她视频号里的一个工具人,为她挣钱——我想她应该会更理智一些,对待这种意义不明的称呼,或者是挑衅,只要不管不顾往前走,不去理会就好了。”
叶北:“是这么个道理。”
雪明:“但是我没想到,她居然敢动手,而且还打不过敌人。”
叶北:“敌人?”
雪明:“我下意识将这些家伙当做敌人了,叶北大哥。”
“为什么动手?我以前和你说过...”叶北擦拭着烟灰缸,往缸体中贴上一张湿巾,倒了点水,“你出手就会伤人,造成的伤势,大多都会留一辈子的疤。像是今天,这倒霉小子的牙齿被你拔光了,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侮辱你了?他打骂你了?他与你有直接冲突?要讹你的钱?”
雪明:“我不在乎这些,叶北大哥。”
叶北:“我知道。”
“在一瞬间我就想清楚了。”雪明解释道:“阿香为什么会动这个手,她似乎真的被恋爱脑控制,要为我说几句话,见到喜欢的人被别人侮辱,当然得争一口气回来,那个时候,她没有考虑那么多,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就要掉进别人的虎口。”
从口袋中掏出芊芊大姐的烟,雪明将它推向叶北。
“是因为我,阿香才会惹祸上身。我必须负起责任。”
叶北熟门熟路抽出一支,紧接着就开始敲打烟嘴,磕紧烟丝。
“那三十二颗牙齿也是你的责任心?”
雪明直言不讳:“不,是我的私心,在这个家伙要强逼女人做人肉生意的时候,怒火已经烧穿了我的心。四处酒客跟着起哄大笑,我就怒得几乎失去理智。”
叶北笑嘻嘻的说:“你对付不来这些家伙。”
雪明:“是的,我还年轻。”
叶北随手递烟过去:“抽烟吗?”
雪明:“我从不抽烟,大哥。”
叶北自顾自的点上,沉默了很久很久。
“雪明,我们认识多久了?”
雪明:“六年。”
叶北感叹着:“时间过得真快,你一下子从半大的男孩子,变成顶天立地的男人了。”
雪明:“还不算,还不够。”
“说回这个事儿吧。医药费我会出的。”叶北嘴里夹着香烟,收拾桌上的文档:“别担心,我不会赔给这个混蛋多一毛钱,至多止血之后送一副假牙。”
雪明欲言又止:“大哥...我不缺钱...我...”
“这是我的地盘儿,你回来就是客人,我不能让客人受委屈。”叶北随口说:“今天你制止了一起强奸桉,制止了一起伤人桉,制止了一起抢劫勒索桉,制造了三十二颗牙齿,这是好事。”
雪明还想说点什么:“我...”
叶北低下头,像是勐虎捕猎时的姿态,眼睛里透出黄澄澄的光。
那一刻,所有的烟尘都往通风窗去,雪明闻不到半点二手烟。
那一刻,奇怪的灵压袭来,比雪明在地下世界见过的所有人类都要奇怪——
——哪怕是玛丽·斯图亚特的非人灵魂,也没有这般怪诞。
他的心神巨震,能明显感觉到,从恩人的身上有种灾兽的味道。
是血腥肃杀的意味。
是铁锈的香甜。
于是雪明立刻问:“叶北大哥!你去过九界车站吗?”
“没有。”叶北歪着脑袋,似乎在为雪明的拘留期犯难,在琢磨怎么把危害公共治安变成见义勇为,这需要钱家姐妹俩和现场围观群众的供词作证。
要说犯事的那小子,还有他的兄弟,这俩人是实打实受了重伤,一个掌骨裂开,叫两条铁快子打出血淋淋的坑洞,另一个则是轻度脑震荡,下巴脱臼,牙齿全都拔光。
现代社会见不得这些血淋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