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风冲天而起,卷至百丈高处凝结成形,虢暴虎森然下视,双手捏个法诀,神情凝重,右颊灵纹扭动如蛇,永久断去一根,他双臂如有千钧重,朝罗霰一撒手,降下一道神通。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罗霰要看上族长老的手段,任其施为,并不急于出手打断。渡河未济,击其中流,魏十七眼中寒芒骤现,又按捺下来,既然妖皇如此托大,且看他底气何在。 神通降下,幽冥之力从四方排荡而至,如磨盘缓缓转动,罗霰被困其中,一丝危机悄然腾起,他提起刑天干戚,鼓荡妖气,吐气开声,撑开幽冥之力。凭一己之力独抗天地神通,毫无投机取巧之处,罗霰僵持不过数息,便觉双臂酸麻,骨节嘎吱作响,竟有些无以为继,他心中一沉,虢暴虎引动天地伟力层层压上,神通不散,伟力不绝,绝不可力敌! 罗霰急待腾挪闪避,天地伟力已成合拢之势,将他每一分力气源源不绝绞灭,脚下妖云溃散,身躯被吸定于空中,动弹不得。身处险境,他并不惊慌,有魏十七从旁接应,随时都可破局,但罗霰岂能容自己落到这般境地,他心中念头急转,纵声长笑,体内血脉为之沸腾,现出刑天本相,木石法身,却是一具不死不灭断首残尸,以两乳为目,腹脐为口,操干戚以舞,生生挣脱伟力束缚,遍体鳞伤,创口如木石破裂,无有一滴鲜血。 妖气一转,外伤尽愈,罗霰大笑道:“痛快!痛快!”干戚相击,声如洪钟,猛地提起巨斧,脱手掷出。 虢族一十九位长老,虢暴虎绝非等闲之辈,他曾亲征天成石“长生寨”,与下界佼佼者交手,见识过所谓“天狐真身”,十二尾齐出,狠天狠地,与这断首残尸相比,也相形见绌。他不觉皱起眉头,此番妖界来人,竟厉害到这般境地,难不成当真要变天了? “大裂谷”连同百十下界,偷渡飞升络绎不绝,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鬼灵域中流传了一个传说,某年某月某日,有大能来自下界,为天地运数所钟,成就上境,改天换日,将上七族踩于脚下,成为此界之主。这些无稽之谈,虢暴虎素来嗤之以鼻,不信归不信,当真遇到了不得的人物,他终是有些介怀,暗暗起了杀心。 巨斧如车轮急速飞旋,虢暴虎摇动双肩,身化旋风,轻轻巧巧避开一击,刑天巨斧慢了半拍,只劈中一道残影。然而令他意外的是,妖气滚滚向内塌陷,巨斧消失于虚空,如一滴水融入江海,就此无影无踪。一瞬间虢暴虎毛骨悚然,催动旋风四散遁飞,那种附骨之疽的感觉挥之不去,他心中有一种强烈预感,只要中断法术,收拢身躯,必然会被这一斧砍个正着。 灵域鬼物等闲难伤,到了虢暴虎这等修为,幽冥之力不散,即便千刀万剐,碎尸万段,也能顷刻间恢复原样,但不知何故,他隐约感到忌惮,对方这脱手一斧暗藏杀机,他不愿以身相试。身化旋风固然进退自如,许多厉害的神通施展不出,虢暴虎权衡利弊,弃敌不顾,长啸一声远遁而去。 来得轻松,走却没那么容易,魏十七祭起“子午炼妖壶”,伸手一指,天雷接二连三劈落,电光中隐隐透出一丝诡异血色,虢暴虎急忙闪避,驾旋风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天雷织成一张疏而不漏的大网,将其堪堪截住,仓促间不得脱身。 罗霰哈哈大笑,肚脐开合,腹中雷音滚滚,提起刑天巨盾平平举过双肩,猛力往下一按,狂飙突起,纵横捭阖,吸力凭空而作,如海眼吞吐潮水,势不可挡。虢暴虎身不由己向他飞去,暗道一声不好,两害相权取其轻,他只得收拢旋风,显化人形,下一刻刑天巨斧从虚空飞出,眼看就要劈中后脑,黑气一闪,鬼鹳抢先一步挡住巨斧,虢暴虎侧身弯折,于千钧一发之际避开开颅之厄。 罗霰伸手接住刑天巨斧,鬼鹳被一劈两半,黑气疯狂涌入骨骸,却救不了灭顶大祸,只听得“噼啪”一串轻响,白骨寸寸折断,散作齑粉,虢暴虎顾不得惋惜,凌空翻滚,避开数道天雷,左颊灵纹断去一根,身躯剧烈颤抖,眼中尽是怨毒之色。 自从登上虢族长老之位,虢暴虎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逼得如此狼狈也就罢了,那头鬼鹳乃是他向族内预支海量宝材,耗费无数心血,祭炼而成的一宗灵物,配合他一身神通,有种种妙用,没想到捂都没捂热,便折在“大裂谷”中,痛得心头滴血,目眦欲裂。然而形势逼人,双拳难敌四手,他急于脱身,被迫又耗去一道灵纹神通。 罗霰单臂一轮,刑天巨斧再度脱手,一团黑影急速飞旋,虢暴虎神通已成,加诸己身,咬牙切齿道:“尔等下界贱奴,且等着——”话音未落,身躯骤然消失在视野之外。巨斧砍了个空,旋即消失在虚空中,过得片刻倏然回转,罗霰抓住斧柄掂了掂分量,“嘿”了一声,不再言语。这一斧追蹑而去,重创对方,却未能取其性命,上族长老神通颇有玄异之处,此番若非魏十七出手拦截,连这一斧都未必砍得中。 罗霰安抚下血脉,收起刑天本相,回复原形,长长舒了口气,若有所思。虢族在上七族中不过居于中游,区区一介长老,居然跟他打得有声有色,费了一番手脚,亦未能将其灭杀,若是再来上三五个,他也只能落荒而逃。鬼灵域鬼物果然棘手,难怪厉阳子称之为“恶界”,宁可中止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