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们不得不分出精力,在警惕挟持者的同时,大力劝导、弹压着嘈杂不堪,却仍旧不肯离开的宾客人群。
“殿下,请您和王国上下,一同为我见证。”
安克缓出一口气,神色舒畅,像是终于完成了某个艰巨的任务:
“见证英勇热血不是独属北地人的专利。”
“见证公道自在人心,复仇天经地义。”
台阶之上,泰尔斯竭力调整自己的呼吸,头疼不已。
他只觉精神疲惫,心思耗损。
公爵的嗓音艰难地响起:“你之所请,不合星辰传统……”
“但却有您的先例!”
“所以殿下,这不是谋杀——只要经过您的允许和首肯乃至见证,它就不是。”
安克的声音像从天边传来,满布希望和期待:
“而是您在埃克斯特亲眼见证,是您面对着天生之王以身作则,是你赖以成名的勇气和资格,是您用以维护星辰尊严王国安全的手段,是自古有之而再正当不过的——”
安克咬牙道:
“血亲复仇!”
“如您所言,如果有第二条路,我不想犯下谋杀的罪过。殿下,请别让我那么做。”
泰尔斯机械地扭过头,看向已经说不出一句话的老男爵。
“不,殿下!”
身后,D.D死命挣脱哥洛佛的束缚,跪倒在泰尔斯身侧,惶然开口:
“我父亲,他老了,他不能……”
“若您觉得不公平,”安克长声开口,跃跃欲试地看着D.D,充满挑衅:
“那就让另一个多伊尔——这老蠹虫的儿子为他的家族和姓氏出战,与我对决。他身手不凡,这会是场公平而精彩的决斗。”
他冷目咬牙:
“直到分出生死。”
安克深吸一口气,举起短剑:
“在那之后,若我还活着,便束手就缚,接受应有的一切惩罚。”
“绝无贰言。”
多伊尔又惊又怒,死死盯着这个把他的父亲和他的家族,都逼到绝路的对手。
“殿下,我可以……”
D.D下意识地摸向武器,却被马略斯死死按住,推回同僚之中。
“我们又错了,这场刺杀,”守望人表情难看,“确实是冲着殿下来的。”
“以另一种方式。”
沃格尔眉宇沉重,他死死盯着宴会的搅局者,深思不言。
人群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泰尔斯孤独而无力地站在原地,承受众人的目光:
其中有几位公爵的观察目光,或等着看好戏,或无言深思,或浑不在意;
也有璨星七侍的目光,他们大多凝重而急切地等待着王子的反应,有期待也有警惕;
也有其他人的眼神。
但泰尔斯已经不太有心情去分辨了。
这一刻,他脑子响起的是不久之前,姬妮他的对话。
泰尔斯按了按自己的额头。
撕碎我……
无尽的嘈杂中,王子恍惚地吸进一口气,闭目叹息。
“所以,请见证我们的决斗吧,殿下。”
安克视死如归却心潮澎湃:
“就像您以星辰王子之尊,在埃克斯特所经历的那样。”
他解脱而满足地道:
“在那之后,会迎来怎样的结果,我都无怨无悔。”
安克·拜拉尔,这个以一己之身,生生搅散了泰尔斯归来宴会的人深吸一口气,声音穿透人群:
“因为我相信,您是这个王国的希望。”
“如果当下和过往都不可改变,但至少,在未来,您一定会比您的父亲……”
安克眼神熠熠,声线特殊,在众人连绵不绝的议论中无比清晰:
“更好。”
那一瞬间,仿佛闵迪思厅是一支训练有素的演奏队,而某位指挥刚刚作出了手势,让整个大厅的嘈杂议论,消失一空。
马略斯深深闭眼:糟了。
“我相信,正如许多人都相信,你会是比他更好的……”
安克向前一步,看向所有人,扬声道:
“星辰之王。”
泰尔斯浑身一紧!
几秒钟的时间里,从公爵到伯爵,从客人到卫兵。
没人敢开口,甚至没人敢大声呼吸。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下一秒,议论声再起。
但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嚣张的气势与看好戏的轻松。
它们变得收敛,紧张,如挠心的低声呢喃。
令人心悸。
而先前几乎把泰尔斯压垮的目光,则在此刻统统收回,望向厅中别处,仿佛多看他一眼都是罪过。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在席次上缓缓落座。
他甚至没有去看身后王室卫队们——他不用猜都能知道他们是什么反应。
议论,目光、情绪,它们把闵迪思厅挤得满满当当,不留空隙。
唯独给此厅的主人,留下了方寸立足之地。
如同真空。
可泰尔斯却丝毫未觉轻松。
相反,在这寸许的真空里,他仿佛感觉到无数锁链从虚空里探出,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