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暖阳慵懒地洒在白家的庭院,白夫人坐在雕花梨木椅上,怀里抱着珐琅暖手炉,重重地叹了口气。暖手炉散发的温热,却怎么也驱散不了她满心的愁绪。
以往,白老爷最大的花销主要在吃喝和听戏这两方面。吃喝这一项,在他的众多开支里其实还算最低的消费。他特别钟情于各类小吃,门钉烧饼、褡裢火烧、白水羊肉等等。
尽管白老爷如此能花钱,可他的日子却愈发滋润。不得不说,他确实玩出了精。那些经他手买入的玩意儿,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样,价格一路飙升。
去年他在外头淘换来一个竹鸟笼,据说是名家之作。他给鸟笼配上乾隆年间的鎏金勾子、又找来刻着繁复花纹的红木盖板,又配齐一套从造办处寻摸来的青花食罐,搭配起来十分漂亮。
白老爷这人可藏着旁人没有的本事。他眼光独到,所置办的物件不光件件是精品,还都能为他带来丰厚收益。
所以,每每白夫人看着账本上那些收入和支出,心中就五味杂陈,最后也只能无奈地感叹一句:“这败家爷们儿,倒是有一手钱生钱的本事。”
在四九城之中,若是个寻常的角儿,凭他这点身家,大抵也能让他得手。可偏生,他看上的不是寻常人!而且着了魔一般,不光追捧那戏子,还彻底沉沦,疯狂地爱上了人家。
第二天更是在鲜鱼口订了五十桌席面,专为给这角儿“打茶围“。管家捧着算盘直哆嗦:“老爷,这都够买两进四合院了...”
四九城里的戏班都晓得,白老爷捧宝燕琴那可是真下血本。上次为她置办的全套行头,用的皆是苏绣双面锦。在这行里,要寻摸一套好的戏服,那价钱可没个准儿,贵得没边儿。白老爷花钱就像流水一样,活脱脱一个散财童子。
每一回瞧见这三个字,她都觉得像是眼睁睁看着大把白花花的银子,源源不断地从自家库房往外淌,淌出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可如今呢,全打了水漂,都填进了戏园子这个深不见底的窟窿里,自己的夫君,竟然拿祖上传下来的家底去养戏子!
他摸着翡翠扳指对管家嚷嚷:“去,把你儿子送到府上,好好陪陪我儿子。我最近没空陪他,放心吧,我单开一份例钱。”转头又冲着台上喊:“好!唱得好,爷再赏你一把。”
谁能料到,半道上竟杀出个强劲的竞争者,而且这人还是身份尊贵、赫赫有名的皇亲国戚。
可宝燕琴没给他留太多念想,只是劝他留下了些许家底,别浪费在她身上了,便转身与那皇亲国戚结婚了。
自那以后,白夫人便与白老爷各过各的,形同陌路。白连旗这下可遭了殃。所谓言传身教,正值十几岁关键时期的他,不但没得到父亲陪伴读书教导,白老爷还给他找了个家奴伺候。天天回家就教孩子怎么玩乐,这样的环境,孩子又怎能学好呢?
后来陆嘉衍知晓此事,也不过摇头轻叹。这人哪,命数何曾全握在自己掌心?当心智尚且蒙昧时,周遭的风烟便已描摹了大半人生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