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讳生死之事,容城的凶肆也并没有像其他城镇那样开在偏僻角落,而是和其他铺子一样,就开在城西大街上,且容城的凶肆外会悬挂醒目的招牌和白幌子,极为醒目。
凶肆,就是大宁国的丧葬机构。
但到底是做死人生意的,凶肆老板怕多多少少会影响周围店家的生意,开店的时间早,闭店的时间也早。裴宥山不得不早早出门,去买黄纸和纸钱。而且快夏天了,他想请匠人制作点纸衣烧过去。
陈淮疆的棺椁下葬时,请了凶肆的师傅在旁陪同,因而凶肆的人都认得他,见到他来,连忙笑着迎过来:“世子妃,这次可有什么需要的?”
“这个。”裴宥山将他想请人制作的纸样递过去,又让老板拿了一大摞黄纸和纸钱过来。老板接过纸样,笑道:“真是巧了,裴大人前脚刚走,要取请我们帮忙打的东西,只差一会便好了,但裴大人那边有事,先走了。我们要事早知道您会来,就应该请裴大人留下喝杯茶的。”
裴大人是老板对裴总管的尊称。闻言,裴宥山紧张起来:“打什么?穆王府出什么事了?”
“没事没事,是给世子爷打的新牌位。”老板连忙解释。
反正给谁都一样,都是穆王府的人,老板索性将刚打好的新牌位交给了裴宥山。望着上面的字,裴宥山一愣。
回去的路上,裴宥山还在想着那块牌位上的字。
穆王府的铺子都已经换上了新牌匾,这下肯定不会再有人敢来闹事了。他坐在树底下,开始折纸元宝,没过一会儿,面前的光线突然被挡住。
抬起头,一个书生模样的男人站在他面前,看清他的脸,书生脸突然一红:“你一个人吗?”
裴宥山没他。书生看到他身边一大堆纸元宝,猜测他是不是为长辈守孝的读书人,便道:“我家在附近,你要是无处可去,可以随我去我家休息。”
“?”裴宥山终于开口,“不用。”
这人做什么的,缠着他干什么。裴宥山不明所以,那书生又迟迟不走。等了好半天,没等来徐奉,倒是瞧见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躲在窗子底下,在往这边瞧。
看到那人,裴宥山蹙眉。书生却挺直了腰板,走了过去。
裴宥山没管那边的动静,他又折了两只元宝,徐奉就来了,责怪道:“小山哥,外面可晒了,你怎么不进铺子里啊?”
“晒晒凶肆带过来的浊气。”裴宥山说。
外面的动静闹得挺大,裴宥山不在意,其他人更是司空见惯——自从他们世子爷去了,那位礼亲王世子就隔三差五过来一趟。
算上今日的书生,这应该是礼亲王世子赶跑的……嗯?第几十个人来着?
窗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裴宥山装没听见。对方的敲击声越来越快,他终于忍不住了,把窗子打开。
趴在窗台上的陈月升差点被他拍下去。陈月升也不恼,急急问道:“你刚才和那个男人说什么呢?”
没有回应。
“你都看不出来吗?他待在你身边不走,分明是看上你了!”陈月升愤愤道,“瞧着像个读书人,没想到心眼如此坏。只见过你一面就看上你,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关你什么事。”裴宥山蹙眉。
他终于说话了,语气不好,但陈月升还是笑了,挑挑眉毛道:“啧,提醒你一下罢了。你可别忘了,你现在可是替淮疆守着寡呢,面对那些不怀好意的男人,当然要远离……”
他没说完,见裴宥山眸中又有雾气,连忙住了嘴。裴宥山站起来,从袖中掏出一物给他看,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是他早上拿到的牌位,上面刻着“忠烈侯陈氏淮疆之位”。
“就是这么回事,陛下为淮疆加封了忠烈侯的爵位,你现在是忠烈侯夫人了。”陈月升说。
裴宥山的双眸一瞬间亮了起来。
加封?如今突然提起这事,是不是说明,陈淮疆被找回来了?
陈月升看他的眼神就猜到他在想什么,无情戳穿道:“淮疆已经去了,伢伢,他回不来的。”
他们都知道这道加封的旨意是什么意思:陈淮疆这个唯一的穆王府继承人没了,陛下加以安慰,才下了这道圣旨。反正人已经死了,加封个爵位算不得什么。
穆王的爵位都已经无人继承了,陛下也不必再忌惮穆王,这个爵位不过是对活人的安抚而已。
“你现在还是侯夫人,更没人敢欺负你了。”眼看裴宥山又要哭,陈月升急忙安慰。裴宥山摇摇头,又哽咽了:“我不要那个。我想要陈淮疆活着……”
陈月升听了,心里更酸了。
“话说,你之后有什么打算?”陈月升问,“还有两个月,你的孝期也过了吧?你要是想再找个人过日子也……”
面前的木窗拍过来,他慌忙躲开,站直了身子嚷道:“你想杀了我啊!”
“你是混账吗?”裴宥山的脸色很冷。
“我说真的,有个人照顾你也不赖啊。你看我就很好。”陈月升毫不羞涩地介绍自己,“伢伢你想想,我也是世子,你来我们王府,还能过在穆王府一样的日子。而且我……”
“我不喜欢乱臣贼子。”